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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回 李逵打死殷天賜 柴進失陷高唐州(2)


  不說柴進和李逵回莊。且只說朱仝隨吳用,雷橫來梁山泊入夥,行了一程,出離滄州地界,莊客自騎了馬回去。三個取路投梁山泊來,于路無話,早到朱貴酒店,先使人上山寨報知。晁蓋宋江引了大小頭目,打鼓吹笛,直到金沙灘抑接。一行人都相見了,各人乘馬回到山上大寨前下了馬,都到聚義廳上,敘說舊話,朱仝道:「小弟今蒙呼喚到山,滄州知府必然行移文書去鄆城縣捉我老小,如之奈何?」

  宋江大喜道:「我教兄長放心,尊嫂並令郎已取到這裏多日了。」

  朱仝便問道:「現在何處?」

  宋江道:「奉養在家父太公歇處,兄長,請自己去問慰便了。」

  朱仝大喜。宋江著人引朱仝到宋太公歇所,見了一家老小並一應細軟行李。妻子說道:「近日有人書來說你已在山寨入夥了;因此收拾,星夜到此。」

  朱仝出來拜謝了眾人。宋江便請朱仝、雷橫山頂下寨。〔陡然將朱、雷一結,令兩龍齊來入穴,看他何等筆力。○閑中忽大書宋江便請四字,見宋江之無晁蓋也;又大書山頂下寨四字,見宋江之多樹援也。一筆一削,遂擬春秋,豈意稗官,有此奇事!〕〔眉批:不但結朱仝,並結雷橫,謂之兩頭一結法。〕一面且做筵席,連日慶賀新頭領,不在話下。〔畢。〕

  說滄州知府至晚不見朱仝抱小衙內回來,差人四散去尋了半夜,次日,有人見殺死林子裏,報與知府知道。府尹聽了大驚,親自到林子裏看了,痛苦不已,備辦棺木燒化;次日升廳,便行開公文,諸處緝補,捉拿朱仝正身。鄆城縣已自申報朱仝妻子挈家在逃,不知去向。行開各州縣,出給賞錢捕獲,〔筆墨周致,又補鄆城縣事。〕不在話下。〔畢。〕

  ***

  只說李逵在柴進莊上,住了一個來月,〔閑殺鐵牛。〕忽一日,〔輕輕三字,生出後回無數大文字。〕見一個人齎一封書火急奔莊上來,柴大官人卻好迎著,接著看了,大驚道:「既是如此,我只得去走一遭!」

  李逵便問道:〔須知急插入真是妙筆,不得但贊描畫李逵如活而已。〕「大官人,有甚緊事?」

  柴進道:「我有個叔叔柴皇城,見在高唐州居住,今被本州知府高廉的老婆兄弟殷天錫那廝來要占花園,慪了一口氣,臥病在床,早晚性命不保。必有遺囑的言語分付,特來喚我。叔叔無兒無女,〔注出必須親往之故。〕必須親身去走一遭。」

  李逵道:「既是大官人去時,我也跟大官人去走一遭,如何?」〔以事論之,謂是旁文;以文論之,卻是正事。須看耐庵妙筆,莫只看李逵妙人也。〕柴進道:「大哥肯去時,就同走一遭。」

  柴進即便收拾行李,選了十數匹好馬,帶了幾個莊客;次日五更起來,柴進、李逵並從人都上了馬,離了莊院,望高唐州來。

  不一日來到高唐州,入城直至柴皇城宅前下馬,留李逵和從人在外面廳房內。柴進自逕入臥房裏來看叔叔,坐在榻前,放聲慟哭。皇城的繼室〔既已無兒無女矣,乃其妻又是繼室,皆所以深明柴進之必親往也。〕出來勸柴進道:「大官人鞍馬風塵不易,初到此間,且休煩惱。」

  〔家破人亡時,只有婦人哭,男子勸之理,豈有男子哭,婦人反勸之理哉?分明寫出皇城家中,又無痛癢,又無緩急,此繼室之所以為繼室,而柴進之不得不親往也。○只繼室二字,直從意匠慘淡處經管出來,作文豈是易事,而讀文又烏不得不難也!〕

  柴進施禮罷,便問事情,繼室答道:「此間新任知府高廉,兼管本州兵馬,〔便伏交戰諸文,設無此一語,下直取而殺之可也。〕是東京高太尉的叔伯兄弟;倚仗他哥哥勢要,在這裏無所不為;〔一部書並不正寫高俅一筆,而高俅之惡貫,於斯盈矣。無所不為者,一辭不足以盡之之謂也。〕帶將一個妻舅殷天賜來,人盡稱他做殷直閣。那廝年紀卻小,又倚仗他姊夫的勢要,又在這裏無所不為。〔高俅無所不為,猶可限也;高俅之伯叔兄弟無所不為,胡可限也!高俅之伯叔兄弟無所不為,不可限也;高俅之伯叔兄弟,又有親戚,又複無所不為,胡可限也!高俅之伯叔兄弟,又有親戚,又複無所不為,不可限也;高俅伯叔兄弟之親戚,又當各有其狐狗奔走之徒,又當各各無所不為,胡可限也!嗟乎!天下者朝廷之天下也,百姓者朝廷之赤子也。今也縱不可限之虎狼,張不可限之饞吻,奪不可限之兒肉,填不可限之雞壑,而欲民之不畔,國之不亡,胡可得也。〕有那等獻勸的賣科,對他說我家宅後有個花園,水亭蓋造得好,〔前書高俅之伯叔兄弟奪人妻女;此書高俅伯叔兄弟之妻舅奪人田宅。蓋高俅之黨愈多,而高俅之勢愈赫矣。前書高俅因伯叔兄弟奪人妻女,而欲誣誅林冲;此書高俅因伯叔兄弟之妻舅奪人田宅,而至禍連甲兵。蓋高俅之勢愈赫,而高俅之惡愈盈矣。〕那廝帶許多奸詐不良的三二十人,進入家裏,來宅子後看了,〔寫得赫赫。〕便要發遣我們出去,他要來住。〔寫得赫赫。〕皇城對他說道:『我家是金枝玉葉,有先朝丹書鐵券在門,諸人不許欺侮。你如何敢奪占我的住宅?趕我老小那裏去?』那廝不容所言,定要我們出屋。皇城去扯他,反被這廝推搶毆打;因此,受這口氣,一臥不起,飲食不吃,服藥無效,眼見得上天遠,入地近!今日得大官人來家做個主張,便有山高水低,也更不憂。」

  柴進答道:「尊嬸放心。只顧請好醫士調治叔叔。但有門戶,小侄自使人回滄州家裏去取丹書鐵券來,和他理會。〔先頓一句在此者,非表丹書鐵券之即來,正表丹書鐵券之未來也。〕便告到官府,今上御前,〔此四字是疊一句法,本言便告到官府也不怕他,卻於官府二字下,疊出今上卸前四字,以表丹書鐵券之老大足恃,而不謂後文之殊不然也。〕也不怕他。」

  繼室道:「皇城幹事全不濟事,還是大官人理論得是。」

  柴進看視了叔叔一回,卻出來和李逵並帶來人從說知備細。李逵聽了,跳將起來,說道:「這廝好無道理!〔忽然提出道理二字,令奸臣一嚇。〕我有大斧在這裏!教他吃我幾斧,卻再商量!」

  柴進道:「李大哥,你且息怒。沒來由,和他粗鹵做甚麼?他雖倚勢欺人,我家放著有護持聖旨;這裏〔指高廉也。〕和他理論不得,須是京師也有大似他的,〔指道君也。必道君皇帝方大似他,然則他之為他,其大何如哉!○只知這裏之有高廉,而不知大似他的身邊之有高俅,何哉?〕放著明明的條例和他打官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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