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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回 病關索大鬧翠屏山 拚命三火燒祝家店(2)


  楊雄在薊州府裏,有人告道殺死和尚頭陀,心裏早知了些個,尋思:「此一事准是石秀做出來的。我前日一時間錯怪了他。我今日閑些,且去尋他,問他個真實。」

  正走過州橋前來,只聽背後有人叫道:「哥哥,那裏去?」

  楊雄回過頭來,見是石秀,〔撞著略換。〕便道:「兄弟,我正沒尋你處。」

  石秀道:「哥哥,且來我下處,和你說話。」

  把楊雄引到客店裏小房內,說道:「哥哥,兄弟不說謊麼?」〔石秀可畏,筆筆寫出咄咄相逼之勢。〕

  楊雄道:「兄弟,你休怪我。是我一時之愚蠢,酒後失言,反被那婆娘猜破了,說兄弟許多不是。我今特來尋賢弟,負荊請罪。」

  石秀道:「哥哥,兄弟雖是個不才小人,是頂天立地的好漢,如何肯做別樣之事?〔此語前武松亦曾說,卻覺其闊大;今在石秀文中,便見其尖刻。真乃各極其妙。〕怕哥哥日後中了奸計,因此來尋哥哥,有表記教哥哥看。」〔此句直貫下盡剝在此,皆石秀語。中間卻夾寫一句將出衣裳,越顯石秀咄咄可畏。〕——將出和尚頭陀的衣裳。——「盡剝在此!」〔將出衣裳了,又說此四字,寫得如活。〕

  楊雄看了,心頭火起,便道:「兄弟休怪。我今夜碎割了這賤人,出這口惡氣!」〔是楊雄。〕

  石秀笑道:「你又來了!〔石秀又狠毒,又精細,筆筆寫出。〕你既是公門中勾當的人,如何不知法度?你又不曾拿得他真奸,如何殺得人?倘或是小弟胡說時,卻不錯殺了人?」

  〔石秀轉說轉複可畏。〕

  楊雄道:「似此怎生罷休得?」〔罷休二字絕倒。忽然說到碎割,忽然說到罷休,是楊雄也。〕

  石秀道:「哥哥,只依著兄弟的言語,教你做個好男子。」

  楊雄道:「賢弟,你怎地教我做個好男子?」

  石秀道:「此間東門外有一座翠屏山,好生僻靜。哥哥到明日,只說道:『我多時不曾燒香,我今來和大嫂同去。』把那婦人賺將出來,就帶了迎兒同到山上。〔精細。〕小弟先在那裏等候著,當頭對面,把這是非都對得明白了。哥哥那時寫與一紙休書,棄了這婦人,〔多恐楊雄不肯,且先說是休棄;到得是非對畢,颼地遞過刀來。石秀節節精細,節節狠毒,我畏其人。〕卻不是上著?」

  楊雄道:「兄弟何必說得?你身上清潔,我已知了。都是那婦人說謊!」〔楊雄似不肯。〕

  石秀道:「不然,〔咄咄可畏。〕我也要哥哥知道他往來真實的事。」〔寫石秀可畏之極。〕

  楊雄道:「既然兄弟如此高見,必然不差。〔是楊雄。〕我明日准定和那賤人來,你休要誤了。」

  石秀道:「小弟不來時,所言俱是虛謬。」〔句句生棱,字字出角,轉說轉複可畏。〕

  楊雄當下別了石秀,離了客店,且去府裏辦事;至晚回家,並不提起,亦不說甚,只和每日一般。〔前夜何不便爾?文情回合成趣。〕

  次日,天明起來,對那婦人說道:「我昨夜夢見神人怪我,說有舊願不曾還得。〔也是還願,絕倒。〕向日許下東門外嶽廟裏那炷香願,未曾還得。今日我閑些,要去還了。須和你同去。」

  那婦人道:「你便去還了罷。要我去何用?」〔同是還願,一肯去,一不肯去,寫來絕倒。〕

  楊雄道:「這心願是當初說親時許下的,必須要和你同去。」

  那婦人道:「既是恁地,我們早吃些素飯,燒湯洗浴了去。」

  楊雄道:「我去買香紙,雇轎子。你便洗浴了,梳頭插帶了等我。就叫迎兒也去走一遭。」

  楊雄又來客店裏相約石秀:「飯罷便來,兄弟,休誤。」

  石秀道:「哥哥,你若得來時,只教在半山裏下了轎,你三個步行上來。我自在上面一個僻處等你。不要帶閒人上來。」〔石秀色色精細,可畏之甚。〕

  楊雄約了石秀,買了紙燭歸來,吃了早飯。那婦人不知有此事,只顧打扮的整整齊齊。迎兒也插帶了。轎夫扛轎子,早在門前伺候。楊雄道:「泰山看家,我和大嫂燒香了便回。」

  潘公道:「多燒香。早去早回。」〔宛然前日石秀告潘公語,回合成趣。〕

  那婦人上了轎子,迎兒跟著,楊雄也隨在後面。出得東門來,楊雄低低分付轎夫道:「與我上翠屏山去,我自多還你些轎錢。」

  不到兩個時辰,早來到翠屏山上。原來這座翠屏山在薊州東門外二十里,都是人家的亂墳;上西一望,盡是青草白楊。並無庵舍寺院。當下楊雄把那婦人抬到半山,叫轎夫歇下轎子,拔去蔥管,搭起轎簾,〔微細必悉。〕叫那婦人出轎來。婦人問道:「怎地來這山裏?」

  楊雄道:「你只顧且上去。——轎夫,只在這裏等候,不要來,少刻一發打發你酒錢。」

  轎夫道:「這個不妨,小人只在此間伺候便了。」

  楊雄引著那婦人並迎兒,三個人上了四五層山坡,只見石秀坐在上面。那婦人道:「香紙如何不將來?」

  〔婦人未上轎,楊雄以買香紙誆之;及其既上轎,楊雄便只空身跟來,以免後文收拾也。〕

  楊雄道:「我自先使人將上去了。」

  把婦人一引,引到一處古墓裏。〔前日一引二引三引四引五引,今日只一引,回合成趣。〕石秀便把包裹、腰刀、杆棒都放在樹根前來,〔精細之極。〕道:「嫂嫂拜揖。」〔只四字,亦複咄咄可畏。〕

  那婦人連忙應道:「叔叔怎地也在這裏?」一頭說,一面肚裏吃了一驚。〔活畫。〕

  石秀道:「在此專等多時。」〔咄咄可畏。〕

  楊雄道:「你前日對我說道,叔叔多遍把言語調戲你,又將手摸著你胸前,問你有孕也未,今日這裏無人,你倆個對得明白。」

  那婦人道:「哎呀!過了的事,只顧說甚麼?」〔妙絕,絕倒。〕

  石秀睜著眼道:「嫂嫂!你怎麼說?」〔活畫石秀。○只四字妙絕。〕

  那婦人道:「叔叔,你沒事自把{髟角}兒提做甚麼?」〔妙絕,絕倒。○合前後二語,想婦人此時千難萬難,妙筆能體出也。〕

  石秀道:「嫂嫂!嘻!」〔只一字妙絕。○上只四字,此只一字,而石秀一片精細,滿面狠毒,都活畫出來。俗本妄改許多閒話,失之萬里。〕便打開包裏,取出海闍黎並頭陀的衣服來,撤放地下,道:「你認得麼?」〔咄咄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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