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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二回 評女傳巧姐慕賢良 玩母珠賈政參聚散(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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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紫英道:「下采不下采?」 詹光道:「下采的。」 馮紫英道:「下采的是不好多嘴的。」 賈政道:「多嘴也不妨,橫豎他輸了十來兩銀子,終久是不拿出來的。往後只好罰他做東便了。」 詹光笑道:「這倒使得。」 馮紫英道:「老伯和詹公對下麼?」 賈政笑道:「從前對下,他輸了;如今讓他兩個子兒,他又輸了。時常還要悔幾著。不叫他悔,他就急了。」 詹光也笑道:「沒有的事。」 賈政道:「你試試瞧。」 大家一面說笑,一面下完了,收起棋來。詹光還了棋頭,輸了七個子兒。馮紫英道:「這盤總吃虧在打結裏頭。老伯結少,就便宜了。」 賈政對馮紫英道:「有罪,有罪,偺們說話兒罷。」 馮紫英道:「小姪與老伯久不見面。一來會會,二來因廣西的同知進來引見,帶了四種洋貨,可以做得貢的。一件是圍屏,有二十四扇槅子,都是紫檀雕刻的。中間雖說不是玉,卻是絕好的硝子石,石上鏤出山水、人物、樓台、花鳥兒來。一扇上有五六十個人,都是宮粧的女子——名為『漢宮春曉』。人的眉、目、口、鼻以及出手、衣褶,刻得又清楚,又細膩。點綴布置,都是好的。我想尊府大觀園中正廳上恰好用的著。還有一架鐘表,有三尺多高,也是一個童兒拿著時辰牌,到什麼時候兒,就報什麼時辰;裏頭還有消息人兒打十番兒。這是兩件重笨的,卻還沒有拿來。現在我帶在這裏的兩件,卻倒有些意思兒。」 就在身邊拿出一個錦匣子來,用幾重白綾裹著,揭開了綿子,第一層是一個玻璃盒子,裏頭金托子,大紅縐綢托底,上放著一顆桂圓大的珠子,光華耀目。馮紫英道:「據說這就叫做『母珠』。」因叫:「拿一個盤兒來。」 詹光即忙端過一個黑漆茶盤,道:「使得麼?」 馮紫英道:「使得。」 便又向懷裏掏出一個白絹包兒,將包兒裏的珠子都倒在盤裏散著,把那顆母珠擱在中間,將盤放於桌上。看見那些小珠子兒,滴溜滴溜的都滾到大珠子身邊,回來把這顆大珠子抬高了,別處的小珠子一顆也不剩,都粘在大珠上。詹光道:「這也奇怪!」 賈政道:「這是有的,所以叫做母珠,原是珠之母。」 那馮紫英又回頭看著他跟來的小廝道:「那個匣子呢?」 小廝趕忙捧過一個花梨木匣子來。大家打開看時,原來匣內襯著虎紋錦,錦上疊著一束藍紗。詹光道:「這是什麼東西?」 馮紫英道:「這叫做『鮫綃帳』。」 在匣子裏拿出來時,疊得長不滿五寸,厚不上半寸。馮紫英一層一層的打開,打到十來層,已經桌上鋪不下了。馮紫英道:「你看,裏頭還有兩褶,必得高屋裏去,纔張得下。這就是鮫絲所織。暑熱天氣,張在堂屋裏頭,蒼蠅蚊子一個不能進來,又輕又亮。」 賈政道:「不用全打開,怕疊起來倒費事。」 詹光便與馬紫英一層一層摺好收拾了。馮紫英道:「這四件東西,價兒也不貴,兩萬銀他就賣。母珠一萬,鮫綃帳五千,『漢宮春曉』與自鳴鐘五千。」 賈政道:「那裏買的起!」 馮紫英道:「你們是個國戚,難道宮裏頭用不著麼?賈政道:「用得著的很多,只是那裏有這些銀子?等我叫人拿進去給老太太瞧瞧。」 馮紫英道:「很是。」 賈政便著人叫賈璉把這兩件東西送到老太太那邊去,並叫人請了邢、王二夫人、鳳姐兒都來瞧著,又把兩件東西一一試過。賈璉道:「他還有兩件:一件是圍屏,一件是樂鐘。共總要賣二萬銀子呢。」 鳳姐兒接著道:「東西自然是好的,但是那裏有這些閒錢?偺們又不比外任督撫要辦貢。我已經想了好些年了,像偺們這種人家,必得置些不動搖的根基纔好:或是祭地,或是義莊,再置些墳屋。往後子孫遇見不得意的事,還是點兒底子,不到一敗塗地。我的意思是這樣,不知老太太、老爺、太太們怎麼樣?若是外頭老爺們要買只管買。」 賈母與眾人都說:「這話說的倒也是。」 賈璉道:「還了他罷。原是老爺叫我送給老太太瞧,為的是宮裏好進。誰說買來擱在家裏?老太太還沒開口,你便說了一大堆喪氣話。」說著,便把兩件東西拿出去了,告訴了賈政,只說:「老太太不要。」 便與馮紫英道:「這兩件東西好可好,就只沒銀子。我替你留心,有要買的人,我便送信給你去。」 馮紫英只得收拾好了,坐下說些閒話,沒有興頭,就要起身。賈政道:「你在這裏吃了晚飯去罷。」 馮紫英道:「罷了。來了就叨擾老伯嗎?」 賈政道:「說那裏的話!」 正說著,人回:「大老爺來了。」 賈赦早已進來。彼此相見,敘些寒溫。 不一時,擺上酒來,肴饌羅列,大家喝著酒。至四五巡後,說起洋貨的話。馮紫英道:「這種貨本是難消的。除非要像尊府這樣人家,還可消得,其餘就難了。」 賈政道:「這也不見得。」 賈赦道:「我們家裏也比不得從前了,這回兒也不過是個空門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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