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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回 評女傳巧姐慕賢良 玩母珠賈政參聚散(3)


  不一時,擺上酒來,肴饌羅列,大家喝著酒。至四五巡後,說起洋貨的話。馮紫英道:「這種貨本是難消的。除非要像尊府這樣人家,還可消得,其餘就難了。」賈政道:「這也不見得。」賈赦道:「我們家裡也比不得從前了,這回兒也不過是個空門面。」

  馮紫英又問:「東府珍大爺可好麼?我前兒見他,說起家常話兒來,提到他令郎續娶的媳婦遠不及頭裡那位秦氏奶奶了。如今後娶的到底是那一家的?我也沒有問起。」賈政道:「我們這個侄孫媳婦兒也是這裡大家,從前做過京畿道的胡老爺的女孩兒。」馮紫英道:「胡道長我是知道的。但是他家教上也不怎麼樣。也罷了,只要姑娘好就好。」

  賈璉道:「聽得內閣裡人說起,雨村又要升了。」賈政道:「這也好。不知准不准?」賈璉道:「大約有意思的了。」馮紫英道:「我今兒從吏部裡來,也聽見這樣說。雨村老先生是貴本家不是?」賈政道:「是。」馮紫英道:「是有服的?還是無服的?」

  賈政道:「說也話長。他原籍是浙江湖州府人,流寓到蘇州,甚不得意。有個甄士隱和他相好,時常周濟他。以後中了進士,得了榜下知縣,便娶了甄家的丫頭。如今的太太不是正配。豈知甄士隱弄到零落不堪,沒有找處。雨村革了職以後,那時還與我家並未相識。只因舍妹丈林如海林公在揚州巡鹽的時候,請他在家做西席,外甥女兒是他的學生。因他有起複的信,要進京來,恰好外甥女兒要上來探親,林姑老爺便托他照應上來的。還有一封薦書托我吹噓吹噓。那時看他不錯,大家常會。豈知雨村也奇:我家世襲起,從『代』字輩下來,甯榮兩宅,人口房舍,以及起居事宜,一概都明白。因此,遂覺得親熱了。」因又笑說道:「幾年間門子也會鑽了,由知府推升轉了禦史,不過幾年,升了吏部侍郎,兵部尚書。為著一件事降了三級,如今又要升了。」

  馮紫英道:「人世的榮枯,仕途的得失,總屬難定。」賈政道:「天下事都是一個樣的理喲。比如方才那珠子,那顆大的,就像有福氣的人似的,那些小的都托賴著他的靈氣護庇著。要是那大的沒有了,那些小的也就沒有收攬了。就像人家兒當頭人有了事,骨肉也都分離了,親戚也都零落了,就是好朋友也都散了。轉瞬榮枯,真似春雲秋葉一般。你想做官有什麼趣兒呢?像雨村算便宜的了。還有我們差不多的人家兒,就是甄家,從前一樣功勳,一樣世襲,一樣起居,我們也是時常來往。不多幾年,他們進京來,差人到我這裡請安,還很熱鬧。一會兒抄了原籍的家財,至今杳無音信。不知他近況若何,心下也著實惦記著。」

  賈赦道:「什麼珠子?」

  賈政同馮紫英又說了一遍給賈赦聽。賈赦道:「咱們家是再沒有事的。」馮紫英道:「果然尊府是不怕的:一則裡頭有貴妃照應;二則故舊好,親戚多;三則你們家自老太太起,至於少爺們,沒有一個刁鑽刻薄的。」賈政道:「雖無刁鑽刻薄的,卻沒有德行才情。白白的衣租食稅,那裡當得起?」賈赦道:「咱們不用說這些話,大家吃酒罷。」大家又喝了幾杯,擺上飯來。吃畢喝茶。

  馮家的小廝走來輕輕的向紫英說了一句,馮紫英便要告辭。賈赦問那小廝道:「你說什麼?」小廝道:「外面下雪,早已下了梆子了。」賈政叫人看時,已是雪深一寸多了。賈政道:「那兩件東西,你收拾好了麼?」馮紫英道:「收好了。若尊府要用,價錢還自然讓些。」賈政道:「我留神就是了。」紫英道:「我再聽信罷。天氣冷,請罷,別送了。」賈赦賈政便命賈璉送了出去。

  未知後事如何,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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