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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回 茉莉粉替去薔薇硝 玫瑰露引出茯苓霜(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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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姨娘遂將以粉作硝,輕侮賈環之事說了一回。夏婆子道:「我的奶奶,你今日纔知道?這算什麼事!連昨日這個地方,他們私自燒紙錢,寶玉還攔在頭裏。人家還沒拿進個什麼兒來,就說使不得,不乾不淨的東西忌諱。這燒紙倒不忌諱?你想一想:這屋裏除了太太,誰還大似你?你自己掌不起,但凡掌的起來,誰還不怕你老人家?如今我想趁這幾個小粉頭兒都不是正經貨,就得罪他們,也有限的,快把這兩件事抓著理,扎個筏子。我幫著你作證見。你老人家把威風也抖一抖,以後也好爭別的,就是奶奶姑娘們,也不好為那起小粉頭子說你老人家的不是。」 趙姨娘聽了這話,越發有理,便說:「燒紙的事我不知道,你細細告訴我。」 夏婆子便將前事一一的說了,又說:「你只管說去,倘或鬧起來,還有我們幫著你呢。」 趙姨娘聽了,越發得了意,仗著膽子,便一徑到了怡紅院中。 可巧寶玉往黛玉那裏去了。芳官正和襲人等吃飯,見趙姨娘來了,忙都起身讓:「姨奶奶吃飯。什麼事情,這麼忙?」 趙姨娘也不答話,走上來,便將粉照芳官臉上摔來,手指著芳官,罵道:「小娼婦養的!你是我們家銀子錢買了來學戲的,不過娼婦粉頭之流,我家裏下三等奴才也比你高貴些!你都會看人下菜碟兒!寶玉要給東西,你攔在頭裏,莫不是要了你的了?拿這個哄他,你只當他不認得呢。好不好,他們是手足,都是一樣的主子,那裏有你小看他的?」 芳官那裏禁得住這話,一行哭,一行便說:「沒了硝,我纔把這個給了他;要說沒了,又怕不信。難道這不是好的?我便學戲,也沒在外頭唱去。我一個女孩兒家,知道什麼粉頭麵頭的!姨奶奶犯不著來罵我,我又不是姨奶奶家買的。梅香拜把子,都是奴才罷咧。這是何苦來呢!」 襲人忙拉他說:「休胡說!」 趙姨娘氣的發怔,便上來打了兩個耳刮子。襲人等忙上來拉勸,說:「姨奶奶不必和他小孩子一般見識,等我們說他。」 芳官捱了兩下打,那裏肯依,便打滾撒撥的哭鬧起來,口內便說:「你打的著我麼?你照照你那模樣兒再動手!我叫你打了去,也不用活著了!」 撞在他懷內,叫他打。眾人一面勸,一面拉。晴雯悄拉襲人,說:「不用管他們,讓他們鬧去,看怎麼開交。如今亂為王了,什麼你也來打,我也來打。都這樣起來,還了得呢!」 外面跟趙姨娘來的一干人,聽見如此,心中各各趁願,都念佛說:「也有今日!」 又有那一干懷怨的老婆子,見打了芳官,也都趁願。 當下藕官蕊官等正在一處玩。湘雲的大花面葵官,寶琴的荳官,兩個聽見此信,忙找著他兩個說:「芳官被人欺負,偺們也沒趣兒。須得大家破著大鬧一場,方爭的過氣來。」 四人終是小孩子心性,只顧他們情分上義憤,便不顧別的,一齊跑入怡紅院中。荳官先就照著趙姨娘撞了一頭,幾乎不曾將趙姨娘撞了一跤。那三個也便擁上來放聲大哭,手撕頭撞,把個趙姨娘裹住。晴雯等一面笑,一面假意去拉。急的襲人拉起這個,又跑了那個,口內只說:「你們要死啊!有委屈,只管好說。這樣沒道理,還了得了!」 趙姨娘反沒了主意,只好亂罵。蕊官藕官兩個,一邊一個,抱住左右手;葵官荳官,前後頭頂住,只說:「你打死我們四個纔算!」 芳官直挺挺躺在地下,哭的死過去。 正沒開交,誰知晴雯早遣春燕回了探春,當下尤氏、李紈、探春三人帶著平兒與眾媳婦走來,忙忙把四個喝住。問起原故來,趙姨娘氣的瞪著眼,粗了筋,一五一十,說個不清。尤李兩個不答言,只喝禁他四人。探春便歎氣說道:「這是什麼大事!姨娘太肯動氣了。我正有一句話,要請姨娘商議,怪道丫頭們說不知在那裏,原來在這裏生氣呢。姨娘快同我來。」 尤氏李紈都笑說:「請姨娘到廳上來,偺們商量。」 趙姨娘無法,只得同他三人出來,口內猶說長說短。探春便說:「那些小丫頭子們原是玩意兒。喜歡呢,和他玩玩笑笑;不喜歡,可以不理他就是了。他不好了,如同貓兒狗兒抓咬了一下子,可恕就恕;不恕時,也只該叫管家媳婦們,說給他去責罰。何苦不自尊重,大吆小喝,也失了體統。你瞧周姨娘怎麼沒人欺他,他也不尋人去?我勸姨娘且回房去煞煞氣兒,別聽那說瞎話的混賬人調唆,惹人笑話自己獃,白給人家做活。心裏有二十分的氣,也忍耐這幾天,等太太回來,自然料理。」 一席話,說得趙姨娘閉口無言,只得回房去了。 這裏探春氣的和李紈尤氏說:「這麼大年紀,行出來的事總不叫人敬服。這是什麼意思,也值的吵一吵,並不留體統?耳朵又軟,心裏又沒有算計,這又是那起沒臉面的奴才們調唆的,作弄出個獃人,替他們出氣!」 越想越氣,因命人查是誰調唆的。媳婦們只得答應著出來,相視而笑,都說是:「大海裏那裏撈針去?」 只得將趙姨娘的人並園中人喚來盤詰。都說不知道。眾人也無法,只得回探春:「一時難查,慢慢的訪。凡有口舌不妥的,一總來回了責罰。」 探春氣漸漸平服,方罷。可巧艾官便悄悄的回探春說:「都是夏媽素日和這芳官不對,每每的造出些事來。前日賴藕官燒紙,幸虧是寶二爺自己應了,他纔沒話。今日我給姑娘送絹子去,看見他和姨奶奶在一處說了半天,嘁嘁喳喳的,見了我來,纔走開了。」 探春聽了,雖知情弊,亦料定他們皆一黨,本皆淘氣異常,便只答應,也不肯據此為證。 誰知夏婆的外孫女兒小蟬兒,便是探春處當差的,時常與房中丫鬟們買東西,眾女孩兒都待他好。這日飯後,探春正上廳理事,翠墨在家看屋子,因命小蟬出去叫小么兒買糕去。小蟬便笑說:「我纔掃了個大院子,腰腿生疼的,你叫別的人去罷。」 翠墨笑說:「我又叫誰去?你趁早兒去,我告訴你一句好話,你到後門順路告訴你老娘,防著些兒。」說著,便將艾官告他老娘的話告訴了他。 小蟬聽說,忙接了錢,道:「這個小蹄子也要捉弄人,等我告訴去。」說著,便起身出來。至後門邊,只見廚房內此刻手閒之時,都坐在台階上,說閒話呢,夏婆亦在其內。小蟬便命一個婆子出去買糕,他且一行罵,一行說,將方纔的話告訴了夏婆子。夏婆子聽了,又氣又怕,便欲去找艾官問他;又要往探春前去訴冤。小蟬忙攔住說:「你老人家去怎麼說呢?這話怎麼知道的?可又叨登不好了。說給你老人家防著就是了,那裏忙在一時兒?」 正說著,忽見芳官走來,扒著院門,笑向廚房中柳家媳婦說道:「柳嬸子,寶二爺說了:晚飯的素菜,要一樣涼涼的酸酸的東西,只不要擱上香油弄膩了。」 柳家的笑道:「知道。今兒怎麼又打發你來告訴這麼句要緊的話呢?你不嫌腌臢,進來逛逛。」 芳官纔進來,忽有一個婆子,手裏托了一碟子糕來。芳官戲說:「誰買的熱糕?我先嘗一塊兒。」 小蟬一手接了,道:「這是人家買的,你們還稀罕這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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