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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回 薛文起悔娶河東獅 賈迎春誤嫁中山狼(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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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玉冷笑道:「雖如此說,但只我倒替你擔心慮後呢!」香菱道:「這是什麼話?我倒不懂了。」寶玉笑道:「這有什麼不懂的?只怕再有個人來,薛大哥就不肯疼你了。」香菱聽了,不覺紅了臉,正色道:「這是怎麼說?素日咱們都是廝抬廝敬,今日忽然提起這些事來,怪不得人人都說你是個親近不得的人!」一面說,一面轉身走了。 寶玉見他這樣,便悵然如有所失,呆呆的站了半日,只得沒精打彩,還入怡紅院來。一夜不曾安睡,種種不寧。次日便懶進飲食,身體發熱。也因近日抄檢大觀園,逐司棋,別迎春,悲晴雯等,羞辱驚恐悲淒所致,兼以風寒外感,遂致成疾,臥床不起。賈母聽得如此,天天親來看視。王夫人心中自悔,不合因晴雯過於逼責了他。心中雖如此,臉上卻不露出,只吩咐眾奶娘等好生伏侍看守。一日兩次,帶進醫生來診脈下藥。一月之後,方才漸漸的痊癒。好生保養過百日,方許動葷腥油面,方可出門行走。這百日內,院門前皆不許到,只在屋裡玩笑。四五十天后,就把他拘的火星亂迸,那裡忍耐的住?雖百般設法,無奈賈母王夫人執意不從,也只得罷了。因此,和些丫鬟們無所不至,恣意耍笑。又聽得薛蟠那裡擺酒唱戲,熱鬧非常,已娶親入門。聞得這夏家小姐十分俊俏,也略通文翰,寶玉恨不得就過去一見才好。再過些時,又聞得迎春出了閣。寶玉思及當時姊妹,耳鬢廝磨,從今一別,縱得相逢,必不得似先前這等親熱了。眼前又不能去一望,真令人悽惶不盡。少不得潛心忍耐,暫同這些丫鬟們廝鬧釋悶,倖免賈政責備逼迫讀書之難。這百日內只不曾拆毀了怡紅院,和這些丫頭們無法無天,凡世上所無之事都玩要出來,如今且不消細說。 且說香菱自那日搶白了寶玉之後,自為寶玉有意唐突,「從此倒要遠避他些才好。」因此,以後連大觀園也不輕易進來了。日日忙亂著,薛蟠娶過親,因為得了護身符,自己身上,分去責任,到底比這樣安靜些;二則又知是個有才有貌的佳人,自然是典雅和平的:因此,心裡盼過門的日子比薛蟠還急十倍呢。好容易盼得一日娶過來,他便十分殷勤小心伏侍。 原來這夏家小姐今年方十七歲,生得亦頗有姿色,亦頗識得幾個字。若論心裡的丘壑涇渭,頗步熙鳳的後塵。只吃虧了一件:從小時,父親去世的早,又無同胞兄弟,寡母獨守此女,嬌養溺愛,不啻珍寶,凡女兒一舉一動,他母親皆百依百順。因此,未免釀成個盜蹠的情性——自己尊若菩薩,他人穢如糞土。外具花柳之資,內秉風雷之性。在家裡和丫鬟們使性賭氣,輕罵重打的。今兒出了閣,自為要作當家的奶奶,比不得做女兒時靦腆溫柔,須要拿出威風來,才鈐壓得住人。況且見薛蟠氣質剛硬,舉止驕奢,若不趁熱灶一氣炮製.將來必不能自豎旗幟矣。又見有香菱這等一個才貌俱全的愛妾在室,越發添了「宋太祖滅南唐」之意。因他家多桂花,他小名就叫做金桂。他在家時,不許人口中帶出「金桂」二字來,凡有不留心,誤道一字者,他便定要苦打重罰才罷。他因想「桂花」二字是禁止不住的,須得另換一名,想桂花曾有廣寒嫦娥之說,便將桂花改為「嫦娥花」,又寓自己身分。如今薛蟠本是個憐新棄舊的人,且是有酒膽無飯力的。如今得了這一個妻子,正在新鮮興頭上,凡事未免盡讓他些。那夏金桂見是這般形景,便也試著,一步緊似一步。一月之中,二人氣概都還相平;至兩月之後,便覺薛蟠的氣概漸次的低矮了下去。 一日,薛蟠酒後,不知要行何事,先和金桂商議。金桂執意不從,薛蟠便忍不住,便發了幾句話,賭氣自行了。金桂便哭的如醉人一般,茶湯不進,裝起病來,請醫療治,醫生又說:「氣血相逆,當進寬胸順氣之劑。」薛姨媽恨得罵了薛蟠一頓,說:「如今娶了親,眼前抱兒子了,還是這麼胡鬧!人家鳳凰似的,好容易養了一個女兒,比花朵兒還輕巧,原看的你是個人物,才給你做媳婦。你不說收了心,安分守己,一心一計,和和氣氣的過日子,還是這麼胡鬧,喝了黃湯,折磨人家。這會子花錢吃藥白遭心。」 一席話,說的薛蟠後悔不迭,反來安慰金桂。金桂見婆婆如此說,越發得了意,更裝出些張致來,不理薛蟠。薛蟠沒了主意,惟有自歎而已。好容易十天半月之後,才漸漸的哄轉過金桂的心來。自此,便加一倍小心,氣概不免又矮了半截下來。 那金桂見丈夫旗纛漸倒,婆婆良善,也就漸漸的持戈試馬。先時不過挾制薛蟠,後來倚嬌作媚,將及薛姨媽,後將至寶釵。寶釵久察其不軌之心,每每隨機應變,暗以言語彈壓其志。金桂知其不可犯,便欲尋隙,苦得無隙可乘,倒只好曲意俯就。 一日,金桂無事,因和香菱閒談,問香菱家鄉父母。香菱皆答忘記,金桂便不悅,說有意欺瞞了他。因問:「『香菱』二字是誰起的?」香菱便答道:「姑娘起的。」金桂冷笑道:「人人都說姑娘通,只這一個名字就不通。」香菱忙笑道:「奶奶若說姑娘不通,奶奶沒合姑娘講究過。說起來,他的學問,連咱們姨老爺常時還誇的呢!」 欲知香菱說出何話,且聽下回分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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