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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二回 俏平兒情掩蝦鬚鐲 勇晴雯病補孔雀裘(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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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雯聽說,越發急紅了臉,說道:「我叫了他的名字了!你在老太太、太太跟前告我去,說我野,也攆出我去!」 麝月道:「嫂子,你只管帶了人出去,有話再說。這個地方,豈有你叫喊講理的?你見誰和我們講過理?別說嫂子你,就是賴大奶奶林大娘也得擔待我們三分。就是叫名字,從小兒直到如今,都是老太太吩咐過的,你們也知道的:恐怕難養活,巴巴的寫了他的小名兒各處貼著,叫萬人叫去,為的是好養活。連挑水挑糞花子都叫得,何況我們?連昨兒林大娘叫了一聲爺,老太太還說呢——此是一件。二則我們這些人,常回老太太、太太的話去,可不叫著名回話,難道也稱爺?那一日不把『寶玉』兩字叫二百遍?偏嫂子又來挑這個了!過一天,嫂子閒了,在老太太、太太跟前,聽聽我們當著面兒叫他,就知道了。嫂子原也不得在老太太、太太跟前當些體統差使,成年家只在三門外頭混,怪不得不知道我們裏頭的規矩。這裏不是嫂子久站的。再一會,不用我們說話,就有人來問你了。有什麼分證的話,且帶了他去,你回了林大娘,叫他來找二爺說話。家裏上千的人,他也跑來,我也跑來,我們認人問姓還認不清呢!」說著,便叫小丫頭子拿了擦地的布來擦地。 那媳婦聽了,無言可對,亦不敢久站,賭氣帶了墜兒就走。宋嬤嬤忙道:「怪道你這嫂子不知規矩:你女兒在屋裏一場,臨去時也給姑娘們磕個頭。沒有別的謝禮,他們也不希罕,不過磕個頭,盡心罷咧。怎麼說走就走?」 墜兒聽了,只得翻身進來,給他兩個磕頭,又找秋紋等。他們也並不睬他。那媳婦嗐聲歎氣,口不敢言,抱恨而去。 晴雯方纔又閃了風,著了氣,反覺更不好了,翻騰至掌燈,剛安靜了些。只見寶玉回來,進門就嗐聲頓腳。麝月忙問原故。寶玉道:「今兒老太太喜喜歡歡的給了這件褂子,誰知不防,後襟子上燒了一塊!幸而天晚了,老太太、太太都不理論。」 一面脫下來。麝月瞧時,果然有指頂大的燒眼,說:「這必定是手爐裏的火迸上了。這不值什麼,趕著叫人悄悄拿出去叫個能幹織補匠人織上就是了。」說著,就用包袱包了,叫了一個嬤嬤送出去,說:「趕天亮就有纔好,千萬別給老太太、太太知道。」 婆子去了半日,仍舊拿回來,說:「不但織補匠,能幹裁縫、繡匠並做女工的問了,都不認的這是什麼,都不敢攬。」 麝月道:「這怎麼好呢?明兒不穿也罷了。」 寶玉道:「明兒是正日子,老太太、太太說了,還叫穿過這個去呢!偏頭一日就燒了,豈不掃興!」 晴雯聽了半日,忍不住翻身說道:「拿來我瞧瞧罷沒那福氣穿就罷了!這會子又著急!」 寶玉笑道:「這話倒說的是。」說著,便遞給晴雯,又移過燈來細瞧了一瞧,晴雯道:「這是孔雀金線的。如今偺們也拿孔雀金線,就像界線似的界密了,只怕還可混的過去。」 麝月笑道:「孔雀線現成的,但這裏除你還有誰會界線?」 晴雯道:「說不的我掙命罷了!」 寶玉忙道:「這如何使得?纔好了些,如何做得活?」 晴雯道:「不用你蝎蝎螫螫的,我自知道。」 一面說,一面坐起來,挽了一挽頭髮,披了衣裳,只覺頭重身輕,滿眼金星亂迸,實實掌不住。待不做,又怕寶玉著急,少不得狠命咬牙捱著,便命麝月只幫著拈線。晴雯先拿了一根比一比,笑道:「這雖不很像,要補上也不很顯。」 寶玉道:「這就很好,那裏又找俄羅斯國的裁縫去?」 晴雯先將裏子拆開,用茶杯口大小一個竹弓,釘繃在背面,再將破口四邊用金刀刮的散鬆鬆的,然後用針縫了兩條,分出經緯,亦如界線之法,先界出地子來,後依本紋,來回織補。補兩針,又看看;織補不上三五針,便伏在枕上歇一會。寶玉在旁,一時又問吃些滾水不吃,一時又命歇一歇,一時又拿一件灰鼠斗篷替他披在背上,一時又拿個枕頭給他靠著。急的晴雯央道:「小祖宗,你只管睡罷。再熬上半夜,明兒眼睛摳摟了,那卻怎麼好?」 寶玉見他著急,只得胡亂睡下,仍睡不著。一時,只聽自鳴鐘已敲了四下,剛剛補完,又用小牙刷慢慢的剔出氄毛來。麝月道:「這就很好,要不留心,再看不出的。」 寶玉忙要了瞧瞧,笑說:「真真一樣了。」 晴雯已嗽了幾聲,好容易補完了,說了一聲:「補雖補了,到底不像。我也再不能了!」 「噯喲」了一聲,就身不由主,睡下了。 要知端的,且看下回分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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