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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七回 獃霸王調情遭苦打 冷郎君懼禍走他鄉(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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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未說完,引的賈母眾人笑個不住。正說著,偏平兒怕錢不夠,又送了一吊來,鳳姐兒道:「不用放在我跟前,也放在老太太的那一處去罷。一齊叫進去倒省事,不用做兩次,叫箱子裏的錢費事。」 賈母笑的手裏的牌撒了一桌子,推著鴛鴦,叫:「快撕他的嘴!」 平兒依言放下錢,也笑了一回,方回來。至院門前,遇見賈璉問他:「太太在那裏呢?老爺叫我請過去呢。」 平兒忙笑道:「在老太太跟前站了這半日,還沒動呢。趁早兒丟開手罷。老太太生了半日氣,這會子,虧二奶奶湊了半日的趣兒纔略好了些。」 賈璉道:「我過去,只說討老太太示下,十四往賴大家去不去,好預備轎子。又請了太太,又湊了趣兒,豈不好呢?」 平兒笑道:「依我說,你竟別過去罷。合家子,連太太寶玉都有了不是,這會子你又填限去了。」 賈璉道:「已經完了,難道還找補不成?況且與我又無干。二則老爺親自吩咐我請太太去,這會子我打發了人去,倘或知道了,正沒好氣呢,指著這個,拿我出氣罷。」說著,就走。 平兒見他說的有理,也就跟了賈璉過來。到了堂屋裏,便把腳步放輕了,往裏間探頭,只見邢夫人站在那裏。鳳姐兒眼尖,先瞧見了,便使眼色兒,不命他進來;又使眼色與邢夫人。邢夫人不便就走,只得倒了一碗茶來放在賈母跟前。賈母一回身,賈璉不防,便沒躲過。賈母便問:「外頭是誰?倒像個小子一伸頭的似的。」 鳳姐兒忙起身說:「我也恍惚看見有一個人影兒。」 一面說,一面起身出來。 賈璉忙進去,陪笑道:「打聽老太太十四可出門,好預備轎子。」 賈母道:「既這麼樣,怎麼不進來,又做神做鬼的?」 賈璉陪笑道:「見老太太玩牌,不敢驚動,不過叫媳婦出來問問。」 賈母道:「就忙到這一時?等他家去,你問他,多少問不得?那一遭兒你這麼小心來?這又不知是來做耳報神的,也不知是來做探子的。鬼鬼祟祟,倒嚇我一跳!什麼好下流種子!你媳婦和我玩牌呢,還有半日的空兒。你家去再和那趙二家的商量治你媳婦去罷!」說著,眾人都笑了。 鴛鴦笑道:「鮑二家的,老祖宗又拉上趙二家的去。」 賈母也笑道:「可不?我那裏記得什麼『抱著背著』的?提起這些事來,不由我不生氣!我進了這門子,做重孫媳婦起,到如今,我也有個重孫子媳婦了,連頭帶尾,五十四年,憑著大驚大險千奇百怪的事,也經了些,從沒經過這些事!還不離了我這裏呢!」 賈璉一聲兒不敢說,忙退出來。平兒在窗外站著,悄悄的笑道:「我說你不聽,到底碰在網裏了!」 正說著,只見邢夫人也出來。賈璉道:「都是老爺鬧的!如今都擱在我和太太身上!」 邢夫人道:「我把你這沒孝心的種子!人家還替老子死呢,白說了幾句,你就抱怨天抱怨地了。你還不好好的呢!這幾日生氣,仔細他搥你!」 賈璉道:「太太快過去罷,叫我來請了好半日了。」說著,送他母親出來,過那邊去。 邢夫人將方纔的話只略說了幾句,賈赦無法,又且含愧。自此,便告了病,且不敢見賈母,只打發邢夫人及賈璉每日過去請安。只得又各處遣人購求尋覓,終久費了五百兩銀子買了一個十七歲女孩子來,名喚嫣紅,收在屋裏。不在話下。 這裏鬥了半日牌,吃晚飯纔罷。此一二日間無話。 轉眼到了十四,黑早,賴大的媳婦又進來請。賈母高興,便帶了王夫人薛姨媽及寶玉姐妹等,至賴大花園中坐了半日。那花園雖不及大觀園,卻也十分齊整寬闊,泉石林木,樓台亭軒,也有好幾處動人的。外面大廳上,薛蟠、賈珍,賈璉、賈蓉並幾個近族的都來了。那賴大家內也請了幾個現任的官長,並幾個大家子弟作陪。因其中有個柳湘蓮,薛蟠自上次會過一次,已念念不忘。又打聽他最喜串戲,且都串的是生旦風月戲文,不免錯會了意,誤認他做了「風月子弟」。正要與他相交,恨沒有個引進,這一天可巧遇見,樂得無可不可。且賈珍等也慕他的名,酒蓋住了臉,就求他串了兩齣戲。下來,移席和他一處坐著,問長問短,說東說西。 那柳湘蓮原係世家子弟,讀書不成,父母早喪,素性爽俠,不拘細事,酷好耍鎗舞劍,賭博吃酒,以至眠花臥柳,吹笛彈箏,無所不為。因他年紀又輕,生得又美,不知他身分的人,都誤認作優伶一類。那賴大之子賴尚榮與他素昔交好,故今兒請來做陪。不想酒後別人猶可,獨薛蟠又犯了舊病。心中早已不快,得便意欲走開完事。無奈賴尚榮又說:「方纔寶二爺又囑咐我:纔一進門,雖見了,只是人多不好說話,叫我囑咐你散的時候別走,他還有話說呢。你既一定要去,等我叫出他來,你兩個見了再走,與我無干。」說著,便命小廝們到裏頭找一個老婆子悄悄告訴,請出寶二爺來。那小廝去了沒一杯茶時候,果見寶玉出來了。 賴尚榮向寶玉笑道:「好叔叔,把他交給你,我張羅人去了。」說著,已經去了。寶玉便拉了柳湘蓮到廳側書房坐下,問他這幾日可到秦鐘的墳上去了。湘蓮道:「怎麼不去?前兒我們幾個放鷹去,離他墳上還有二里,我想今年夏天雨水勤,恐怕他墳上站不住,我背著眾人走到那裏去瞧了一瞧,略又動了一點子。回家來就便弄了幾百錢,第三日一早出去,僱了兩個人收拾好了。」 寶玉說:「怪道呢。上月我們大觀園的池子裏頭結了蓮蓬,我摘了十個,叫焙茗出去,到墳上供他去。回來我也問他可被雨衝壞了沒有,他說:『不但沒衝,更比上回新了些。』我想著必是這幾個朋友新收拾了。我只恨我天天圈在家裏,一點兒做不得主,行動就有人知道,不是這個攔,就是那個勸的,能說不能行!雖然有錢,又不由我使!」 柳湘蓮道:「這個事也用不著你操心,外頭有我,你只心裏有了就是了。眼前十月初一日,我已經打點下上墳的花消。你知道我一貧如洗,家裏是沒的積聚的,縱有幾個錢來,隨手就光的,不如趁空兒留下這一分,省的到了跟前扎煞手。」 寶玉道:「我也正為這個要打發焙茗找你,你又不大在家。知道你天天萍蹤浪跡,沒個一定的去處。」 柳湘蓮道:「你也不用找我,這個事也不過各盡其道。眼前我還要出門去走走,外頭遊逛,三年五載再回來。」 寶玉聽了,忙問:「這是為何?」 柳湘蓮冷笑道:「我的心事,等到跟前,你自然知道!我如今要別過了。」 寶玉道:「好容易會著,晚上同散,豈不好?」 湘蓮道:「你那令姨表兄還是那樣,再坐著,未免有事,不如我迴避了倒好。」 寶玉想一想,說道:「既是這麼樣,倒是迴避他為是。只是你果是要真遠行,必須先告訴我一聲,千萬別悄悄的去了!」說著,便滴下淚來。柳湘蓮說道:「自然要辭你去,你只別和別人說就是了。」說著,就站起來要走,又道:「你就進去罷,不必送我。」 一面說,一面出了書房。剛至大門前,早遇見薛蟠在那裏亂叫:「誰放了小柳兒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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