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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三


  蕭長春追問:「還有什麼?」

  韓百仲說:「她昨天晌午回來做飯,馬鳳蘭、馬齋全到馬小辮的屋裡去了,嘀咕了好長時間;她就聽見一句,馬小辮說:『不能光等人,也不能光等天,咱們還得想辦法幹一傢伙!』下邊就是小聲嘁喳了。」

  蕭長春在心裡掂著這句話,像是自言自語地說:「今天這事兒,可能就是他們要幹的那一傢伙吧?還有呢?」

  韓百仲說:「其餘的就是說他們家裡的摩擦了。她還一個勁兒要求福奶奶找找你,讓你跟馬志德好好說說,想要搬出來,跟馬小辮分家單過……」

  蕭長春問:「馬志德暴露一點東西沒有?」

  韓百仲皺皺眉頭說:「不太實在。按說,這傢伙比李秀敏知道的事情多;馬小辮他們總會把李秀敏當外人看,深一點的事兒,不一定全都讓她知道。可惜馬志德把口封得死死的,半個字兒都不透,除了承認他爸爸有點牢騷,別的全說沒有,還給他爸爸抹脂粉;說他爸爸只動嘴,不動手,從來沒看他幹過破壞事兒。看那樣子,還有點怕我們把他爸屈賴了;你說可笑不可笑哇 !」

  蕭長春說:「馬小辮也不一定會把自己的底子全讓馬志德知道。馬志德跟馬志新不一樣,跟馬立本也不一樣;他們父子兩個之間,也不是很嚴絲合縫的。再說,馬志德的覺悟還很低,揭幾句破壞話兒,他能做,要揭害孩子這個大事兒,他就是知道一點眉目,也得掂一掂分量,才能開口。您說呢 ?」

  韓百仲沉思了一下說:「倒也是。」

  蕭長春說:「所以我們對他們不要硬追問,先從他們身上摸摸線索就行了。」

  韓百仲跳下炕說:「對,我把福奶奶叫出來,把你這幾句話告訴她。」

  蕭長春攔住他說:「還有。咱們平時沒有把他們當地主分子對待過,遇到了事情,更得這樣。告訴福奶奶,不要光迫情況,也得多給他們擺前途,給他們指出路。」

  韓百仲拍著大腿說:「對,對,先挖渠後引水。」

  蕭長春說:「看這情形,我就暫時不找馬志德了,談不出什麼結果,反而讓他們多心。您看呢?」

  韓百仲說:「也好。」

  兩個人正在談著,大門口傳來一片吵嚷聲。

  原來,馬風蘭跑回家裡,把剛才發生的事情跟馬之悅彙報一遍,就又轉回來了。她怕從馬志德和李秀敏這兩個人身上出婁子。她心裡猜測著:自己整個上午演的戲,這兩口子是當真了,還是沒當真 ?他們對這件大事兒到底兒看出什麼苗頭沒有?這兩個人讓別人挑唆壞了,跟老人家總是彆彆扭扭地不合台,特別是李秀敏,更是一心想跳槽子;剛才又無端地跟她吵了一頓,火頂著火,再讓獅子院的人一哄弄,那嘴還關住門了的 ?馬風蘭越想越怕,也顧不上好多了,就要闖進獅子院聽聽風聲,好馬上回去報告馬之悅,研究下一步對策。

  志泉媳婦和喜奶奶一邊一個站在大門口;嘴裡沒說話兒,那神態卻像告訴這個胖女人:不許你進去!

  馬風蘭老遠就跟她們打招呼:「吃啦?」

  兩個人沒有理她。

  馬鳳蘭厚著臉皮兒上了臺階。

  志泉媳婦說話了:「你要幹什麼?」

  馬風蘭說:「串個門兒。」

  喜奶奶說:「裡邊有事兒,閒人免進。」

  馬風蘭說:「唉,不讓別人進去,還不讓我進去。」

  志泉媳婦哼了一聲:「你怎麼著呢?」

  馬風蘭說:「咱們別大水沖倒龍王廟,一家人不認識一家人哪!」

  喜奶奶撇著沒牙的嘴:「聽聽,還是一家哪!」

  馬風蘭假裝生氣地說:「怎麼又不是一家啦?」

  志泉媳婦說:「壓根兒就沒一家過。」

  喜奶奶說:「誰跟地主閨女一家呀!」

  這一老一少在東山塢一向是老老實實不得罪人的,這回如此之厲害,馬風蘭真沒想到,剛要撒潑,見韓百仲從裡邊走出來了,鼻子使勁兒哼了兩聲,扭著肉滾滾的腳,朝家走了。

  韓百仲是出來叫福奶奶的,沒想到一舉兩得,把剛才蕭長春的意見跟福奶奶傳達了,還嚇跑了馬風蘭,不由得笑了笑,又回到小耳房裡,對蕭長春說:「看樣子,馬之悅慌了,派了個間諜來探情報。」

  蕭長春說:「不光是來探情報吧?是給馬志德兩口子加壓力來了。」

  兩個人又談起下一步工作安排。剛談完,就聽得院子裡響起一串急促、慌亂的腳步聲。

  接著,有人大喊大叫:「姐呀,姐呀!不得了啦!」

  韓百仲拉開門,探頭朝外一看,只見焦慶媳婦面黃如紙地站在院子裡。她兩隻手緊緊地抓著衣裳大襟兒,裡邊像是兜著什麼東西似的沉重地往下墜著。她的身後邊還跟著兩個流著鼻涕眼淚的孩子。

  每個屋裡的人聽見怪聲怪調兒,全都跑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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