騷動之秋 /劉玉民 著

一二六


    第二十五章
   
    羸官在辦公室坐了不到一小時,電話鈴至少響了七人次。本來是要研究幾項工作。一項是農工補差。小桑園的土地,一部分口糧田早已分到各戶,另一部分一直由幾個自願組成的生產隊組承包。由於這幾年工副業發展快,為了保證糧食穩步增長,村裡每年都要拿出相當一部分資金往農業上投。如免費購買化肥、優良品種,免費機耕機播、澆灌收割等等。但就個人收入而言,農業承包隊組與從事工副業的人員仍然存在一定差距。這個問題解決不好,勢必影響農業承包隊組的積極性。秋收秋播時節已到,必須儘早拿出章程穩定和鼓舞人心。另外一項是村規民約的檢查評比。一個村子經濟發展起來固然不易,形成一個良好的村風村氣更不容易。小桑園的村規民約不是僅僅寫在紙上、貼在牆上,每年都要專門組織檢查、公佈獎懲。羸官對於這件事的重視程度,並不在辦軋汁廠罐頭廠之下。
   
    但是,三番五次的電話把個會議攪得七零八落了。電話來自四面八方,但張口一律找的嶽羸官,張口一律問的一萬塊錢、十萬響花炮。
   
    那天從花炮廠回到村裡,小玉把去找岳鵬程的情形講述了一遍。羸官對小玉的舉動好不驚訝也好不氣惱。那個人已經把他和「二龍戲珠」逼進死胡同裡,眼下正是你死我活的時候,小玉竟然「求」到「仇人」頭上——即使撇開「仇人」二字不說,你力爭也罷不力爭也罷,你找到人家門上的本身,就是窮途末路的表現,就是束手無策的表現,就是「熊」和「草雞」的表現!而這些表現跟投降、求饒並沒有多少明顯區別。這是羸官現在——尤其是現在,無論如何不願意接受的。他朝小玉瞪了好一通眼珠子,直瞪得小玉淚眼汪汪把他趕出門去,撲到床上大哭起來。也直到這時,直到站到涼風嗖嗖的月亮地裡,聽著小玉委屈怨恨的號啕聲,羸官才慢慢地品出了小玉的心思,品出了岳鵬程答應有條件地歸還貸款的內在涵義:那作為勝利者和作為父親的雙重意義上的寬容。對於那「勝利者」的寬容,羸官有的只是輕蔑和自信;而對於作為父親的寬容,儘管眼下他不甘於認領,心底深層還是泛起了一重暖暖的漣漪。他好不容易叫開了小玉的門,道著歉賠著情兒,連哄帶勸、發誓賭咒,格外還加上學鳥叫裝狗咬,才好不容易逗得小玉抹幹了香腮。
   
    知道了十萬花炮的底細和羸官他們的對策謀略,小玉自然也只有擁護讚賞的份兒。
   
    十萬花炮消息的傳播,已經使之成為一個令人矚目的大事件了:不僅人人皆知、人人皆驚,人人都千方百計希求證實,而且引起了上級領導的注意。昨天鎮委辦公室來過電話,要求說明情況和意圖。辦公室請示怎麼回話,羸官只一笑:「我買掛鞭炮放響聽也得彙報?再問,就說我這個人從小好玩炮仗,毛病到現在還沒改得了。」
   
    「叮鈴鈴!叮鈴鈴!」
   
    羸官只好讓吳海江通知總機話務員,把找他的電話一律接到辦公室,一律回復不在。
   
    但吳海江剛剛去通知過,辦公室又找來了:「鎮委新調來的白副書記說有重要事,非找羸官商量不可。」頂頭上司,羸官只好自食其「令」了。
   
    「白書記,我是羸官。你有什麼指示?」
   
    幾句寒暄之後,便是關於十萬花炮事件了:「羸官同志,你那十萬花炮,該不是成心要把李龍山崩個窟窿的吧?」
   
    「哪能啊,白書記。不過真能那樣,可就太好啦!」
   
    「哎喲喲,我的同志!上邊正在抓黨風,你這麼鬧得滿城風雨怎麼樣啊?蔡鎮長昨天就發了脾氣,帥書記的意見是讓你考慮一下,是不是就別那麼張揚了,啊?」
   
    「哎呀白書記,詳細情況我以後彙報。那十萬響我是給花炮廠簽了字的,人家要是告到法院,那可不是……」
   
    「這你不用顧慮,我們可以替你說話。那花炮做出來也生不了蛆嘛!」
   
    「別,可別驚動鎮委。我們再考慮考慮就是了。」
   
    「好嘛,影響咱們總還是要照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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