騷動之秋 /劉玉民 著

一零四


    第十九章
   
    因為肖雲嫂幾天病情不穩,血壓忽高忽低,心跳時快時慢,心情也時而沉悶時而亢奮,小玉一直寸步不離地守候在身邊。羸官建廠的事正處在緊要時刻,白日裡馬不停蹄四處奔忙,晚上還要代替和陪伴小玉照料肖雲嫂。不過幾天工夫,兩人就像吞了墊的老鷹,臉面上油光滑潤的一層被生生地刮了下來。
   
    下午,陪同請來的兩名工程師考察過工地現場之後,羸官匆匆地又進了馬雅河對岸的那所小院。按照羸官的意思,這個小院和小院中的一切。早就應該扒掉重建,或者一丟了事,搬到河對岸的小樓裡去住了。但肖雲嫂不肯。說她一輩子就是從草房小院過來的,不願意人快死了,再去找那個舒坦的麻煩、不方便的新鮮。小玉是從來不肯違了奶奶心意的,羸官自然也只能作罷。
   
    肖雲嫂吃過藥正在休息。小玉撐著疲憊的腦袋倚在炕邊,見羸官進屋,把屁股向裡挪了一挪。
   
    「奶奶好些啦?」
   
    「心律總算穩了,血壓還是高。多虧吃了活心丸。」小玉遞過感激的一瞥。那活心丸是羸官兩天前,托人從省立醫院高幹病房買回的。
   
    「我在這兒,你快去躺一會兒。」羸官說。
   
    小玉不回答,只把一隻綿軟的手伸進羸官掌裡,把半邊身子和腦袋情到羸官肩上。羸官就勢扶住她,同時把身子側了側,攪起另一隻胳膊,使小玉幾乎躺進他懷裡。接著,在她疲憊的眼睛上輕輕吻了一下。
   
    小玉實在是太累了,眼睛一閉,立刻便進入了睡態。在這個世界上,對於這個苦命而又純潔的姑娘說來,有什麼樣的宮殿和席夢思,能比她的這個「壞小子」羸官哥的懷抱,更使她感到安全、舒適和香酣呢!
   
    忽然,肖雲嫂發出一聲夢囈似的呻吟,既輕且短。小玉旋即驚醒,揉一把眼睛,伏到肖雲嫂面前聽了聽呼吸,輕輕喚著:「奶奶,奶奶。」
   
    肖雲嫂是睡過一覺來的。老人覺短,久病的老人尤其如此。她的仍然有些浮腫的眼皮掀了幾掀,露出一條縫隙。她看到羸官,印滿歲月艱辛的面龐上,透射出一縷金黃。
   
    「還忙廠子呀,小官子?」
   
    「場地定下了,爭取早開工哪。」
   
    「好,早開工好。……學習哪?沒忙丟啦?」
   
    「沒哪,奶奶。」
   
    肖雲嫂一向最關心的是學習:小玉的學習功課和羸官的學習毛主席著作。
   
    「這就好,這就好哇。不管誰怎麼說,事兒再怎麼變,毛主席的話不能違了。你說對不,小官子?」
   
    「對,肖奶奶。」
   
    對這位臥病多年的革命老人,羸官能說什麼呢?肖雲嫂的歷史功績,始終是他所敬仰的。但涉及到現實改革和工作,他和小玉自有一套章程,並且有約在先,盡可能少讓老人憂慮和掛心。
   
    「奶奶,你病剛好,還是歇著吧。」小玉拉著羸官要進裡屋。她生怕引起肖雲嫂的興奮或激動。興奮和激動對於肖雲嫂意味著什麼,她是再清楚不過的。
   
    肖雲嫂卻抓住羸官的手不放:「奶奶悶著難受,跟你小官子哥說說話不打緊,啊!」
   
    小玉只好退去,退去的同時朝羸官示過一個眼色。羸官知道那是不許他多說話的意思。
   
    「你爺哪?你爺回來這幾天,都忙些麼事兒?」
   
    「忙著作報告講傳統哪。」
   
    嶽銳回來,羸官只特意回去看望過一次。第二次回家又沒碰見面兒。爺孫二人沒有細談。一是沒單獨湊到一起兒,二是羸官不願意把與岳鵬程的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翻出來,讓老人徒增煩惱。
   
    「他對你爸都說了些麼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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