騷動之秋 /劉玉民 著

六十七


    應著哭喊打鬧的聲兒,院外湧進一群看熱鬧的人。胡強也在裡邊。他吆吆喝喝,總算把一團亂麻撕扯開來。
   
    「強牛頭一個!反正是蓋個豬窩,管的麼個東西!能下崽兒就得了吧!真是!」 胡強不失時機地戲謔著大勇。他倆見面沒正經話,總是你一槍我一炮,互相貶斥臭壞。大勇這種時候也不甘吃虧,回道:「豬窩漏不了蓋,你就囗等著下豬崽好了!」
   
    兩人都壓低著聲兒。胡強沒沾便宜,還要張口,淑貞被銀屏領著進到院裡。胡強只好把沖到嗓眼的刻薄話咽回肚裡,朝淑貞遞過一個笑臉,對看熱鬧的人吆喝著: 「都走!都走!人家家裡商量個事兒,看的麼個味兒!」把眾人連同自己,都哄到院外去了。
   
    院裡三位金剛各據一方,誰也好像沒有解氣,誰也好像沒有鬆氣。
   
    淑貞是強打精神被銀屏喊來的,見三人這種架勢,沖著就是一陣火氣。
   
    「你們這是幹麼個?怕人丟得不夠怎麼著?覺著能為大,到大街上找個戲臺子打去!」
   
    「敗家子!你個小兔崽子是個敗家子!」徐夏子嬸好象得到了女兒支持,又朝大勇剜著指頭。
   
    大勇不回聲。小林子接上話:「你說你兒子是敗家子,東廂房裡有盛蟲。那大桑園過去是怎麼成『大喪院』的?你怎麼也跑到城裡去的?」她顯然試圖說服這位未來的婆母。
   
    「那是他叔家的媳婦子,硬搬東廂房裡的東西把盛蟲搬走啦。你問問誰不知道,她就是頭天動的東廂房,第二天清早被條水缸粗的小龍爺攔道給嚇死的!」徐夏子嬸振振有詞。
   
    「誰知道?你親眼見過啦?」
   
    「我沒親眼見就不是真的?你個小毛孩子投親眼見過的事兒多啦!」
   
    「就算是真的,盛蟲已經搬走了,還留座空房子幹麼個?」
   
    「留著房子,盛蟲爺知道人敬著它,說不定那霎兒就回來了。」徐夏子嬸的道理是成筐成籮的,「這些年大米白麵吃不完,你覺著就沒有這東廂房和盛蟲爺的功德在裡邊啦?」
   
    銀屏在一邊禁不住「撲哧」一聲。淑貞瞪過一眼,她忙捂住嘴吃吃地暗自發笑。
   
    小林子說:「大嬸,你那是迷信。這幾年……」
   
    「麼嘎?說我迷信?」徐夏子嬸瞅瞅大勇瞅瞅淑貞,「我敬盛蟲,不讓你們胡作就是迷信?」
   
    「你就是迷信嘛。」大勇嘟噥。
   
    「大勇、林子,你們就不能少說幾句嗎?媽是幹過工作的人。怎麼會迷信呢!」 淑貞示著眼色,讓大勇和小林子不要爭辯。
   
    「到底閨女是媽的貼心肉。」徐夏子嬸上了勁兒:「你媽比你們強一百個冒!說我迷信?好,我就迷信!你們敢給我把東廂房挪啦,我不讓李龍爺咒你們九九八十一災,才算怪!」
   
    「媽,你快進屋歇歇吧。」
   
    淑貞示意讓大勇、小林子離去,自己攙著徐夏子嬸進到屋裡。
   
    「都是那個小狐狸精啦!大勇原先挺聽話的個孩子,讓她給攪和得不成個樣兒啦!你沒聽,沒結婚就幫著那個小狐狸精咒起我來啦!」
   
    徐夏子嬸躺到炕上,讓淑貞給她砸著背,嘴裡不停地發著狠:
   
    「就跟鵬程似的,原先多好的個女婿!還不是讓彭彪子家的那個騷狐狸精給迷惑壞啦?」
   
    她忽然想起先一會兒大勇講的情形,說:
   
    「人家說了,那天夜裡,就是彭彪子家的那個騷狐狸精說是要給她女婿遷戶口,硬跑到鵬程辦公室去的。那個挨千刀的騷狐狸精啦!……」
   
    背上的敲打忽然停止了。徐夏子嬸趴著見沒了動靜,起身來看,淑貞已經颳風似地出了院門。
   
    女人最隱秘的心事總是與男人相聯繫著的。淑貞似乎已經沒有這種最隱秘的心事了。岳鵬程在她心目中好像化成了灰變成了煙霧。可徐夏子嬸的幾句話輕輕一撥,那看似成灰成煙霧的隱秘角落,便急速地浮現和膨脹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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