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母一定讓我發誓,那我就發。我們山裡人的毒誓是,我的話若有一句是假,山崩地陷,祖孫三輩不得一個好死,而且下輩子托生也得做豬做狗。)
那天,趙小穗買了一些比較稀罕的進口水果,夏老師和師母表現得都很高興和熱情。夏老師一再說,我當了這些年老師,別的長項沒有,哪個學生日後適合在哪個方向發展,我心裡還是有數的。好好幹吧,你們都有了出息,就是對我的最大告慰了。但夏老師只陪坐了一會兒,說有家研究所找他談科研聯辦的事,已說定時間,便起身更衣換鞋。趙小穗不好再留,尤其不想再和師母單獨坐在家裡,怕師母再問起巫雨虹的事,便也隨夏老師一起離開了。
趙小穗是在半路上接到師母電話的,說請她立刻回去,一定要回去。趙小穗心裡驚疑,師母有話,卻要等夏老師不在時再說,肯定另有難言之隱。可一時又想不起回絕的理由,趙小穗緊著心,只好返身回去了。
師母問的果然是跟巫雨虹有關的事,但問的角度卻讓趙小穗大為意外。
師母問,上次我去你們宿舍,讓巫雨虹帶她男朋友來我家玩。這事你在場,一定是不會忘的。但你知道不知道,她帶來的男朋友是誰?
趙小穗搖頭,我不知道。師母直直逼視,再問,你真的不知道嗎?趙小穗使勁地搖頭,我真不知道。我不會說謊。師母竟還不信,再追問,你敢發誓嗎?趙小穗故作輕鬆地笑說,還用發誓嗎?這種事,發誓又有什麼用?師母難道信不過我?
師母正色說,正因為相信你,我才把你找回來。不然,你也去不了省經委,這話你信嗎?
趙小穗頓吃一驚,怔怔地想不明白此言何出。但她沉沉氣,還是說,師母一定讓我發誓,那我就發。我們山裡人的毒誓是,我的話若有一句是假,山崩地陷,祖孫三輩不得一個好死,而且下輩子托生也得做豬做狗。
師母竟突然哈哈地笑了,笑得有些怪異,說我是搞醫的,哪能信那個。說著,起身從抽屜裡拿出一個數碼相機,打開,又用手遮掩著顯示屏上的半邊,只露出一半給趙小穗看,說:「那你看看,這個人你還認識吧?」
趙小穗只覺身子忽地悠上來,悠到無根無底的半空中。豈止是認識呀,那是已經決定以身相許相伴終生的人啊!鏡頭中的背景顯然就是這間客廳,身後窗臺上的大彎腰盆景小葉榕枝繁葉茂,正躬出一種別樣的味道。趙小穗驚疑地問:「他……他來師母家了?他什麼時候來的?」
師母不答,卻將手移開,這回屏幕上的景致與人物就無遮無掩一覽無遺了。盧昌泉是和巫雨虹並肩站在一起,兩人笑得都很開心,也顯得很親密,盧昌泉還用右臂攬著巫雨虹的肩頭,巫雨虹則依偎在高大的盧昌泉的身旁,一隻手還半摟著他的腰。
師母冷笑說:「這是他們兩人來我家時,我堅持親自給他們拍照的。過後,我找人問過,認識不認識這個小夥子是誰?回答當然是肯定的。至於我問的是誰,你別問,只作不知最好。看來,我的猜想和判斷都沒錯,你確是一直被人蒙在鼓裡。今天我索性把什麼都告訴你。推薦你去省經委,是我的一意孤行,我跟夏青山有惡話狠話在先,如果他膽敢推薦姓巫的或者李韻,那就別怪我翻臉無情,我不光要把他所有見不得人的事都抖落出來,這個家我也豁出來不要了,砸亂砸碎,徹底解體。我這輩子,眼裡最容不得的,就是惡瘤毒菌,那不光是指人身體上的。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連男朋友都要帶出一個假的來蒙人騙人的,你說能是什麼好東西嗎?」
師母情緒很激動,說這些話時滿臉紅脹,手都在抖。趙小穗有意轉移話題,問:「那……您為什麼連李韻也怪罪了呢?」
師母又從抽屜裡抽出一張紙箋來,展給趙小穗看。是B5紙打印的,上面只寥寥數字:「中華人民共和國《婚姻法》規定,中國公民實行一夫一妻制。」
師母恨恨地說:「那你說,這會是誰幹的?塞進我家的門縫裡來了,塞的時間也有算計,正好是我休班在家,而夏青山在上課的時候。我暗中找人問過了,那天,你一直在上課,李韻卻正好中途退出,下課前又跑了回去。我告訴你,人不怕精,但別精過了頭,她雖說並沒傷害到我,可我瞧不起這種人,看著別人家失火,她站在旁邊看熱鬧,嫌熱鬧小,裝著潑水,實際潑油,再趁亂撈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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