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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女逃犯的隱身術


  「什麼?你心裡也有個秘密?」胡麗麗和趙彩萍都大吃一驚。老犯人沈林氏跟她倆在一個監舍裡服刑多年,想不到這個跳大神、賣假藥吃死了人貪官司的快六十歲的老女人心裡也有個老相好的光棍老頭子。
  胡麗麗搖著頭,說:「不信,不信。」
  沈林氏瞥她一眼回答:「信不信由你,反正我逃跑出來就奔去找他。」
  趙彩萍說:「他喜歡你嗎?」
  「喜歡。」沈林氏驕傲地說,「我跟那個老豆腐匠相好,可不是三年五年了。入監之前呢,我跳大神,他當二神,我們倆在東北大平原上走鄉串村跳大神看病。夜晚黑時,就住在一起,他見了我就像蒼蠅見了血。」說到這裡,她得意地齜牙笑著,「我們,那才叫感情呢,我們在一塊的時候,那股親勁兒,熱勁兒,愛勁兒,你們青年人不行。我那老相好的,身子棒!」
  她仿佛還沉浸在與老光棍兒的歡樂中……
  谷地裡,一陣沉默。連秋蟲蟈蟈也不再鳴叫……
  三個女逃犯,此時正隱身在谷地裡。
  初秋的谷地,與人齊頭。一株株穗頭已經有了黃色的谷粒兒,像狗尾那樣地彎曲著。如果坐在壟溝裡,即使有人走到身邊,只要腳踩不到身上就不會被發現。
  老犯人沈林氏經過一陣沉默之後,說:「我刑期還有二年,但是我實在是等不了啦,天天夜裡夢見我跟那老相好的臉對臉睡覺。」她對趙彩萍說,「你年輕,還沒到我這個歲數,還不懂我們上了年紀人的恩愛,那才有意思呢,就是閉上眼睛想十年,他留給我的每一個動作,都清亮地就像剛發生過……」
  趙彩萍說:「真沒想到,你也會有老相好的?」
  沈林氏不悅地嗔怪她說:「誰自個兒心裡還沒有個秘密?你當就你們年輕人有情啊、有愛呀?我們老了,是越老越蠍虎啊……」
  突然,地頭傳來人走路的聲音。
  三個女犯把身子壓在壟溝裡,低低地趴伏在土地上,通過壟溝向地頭望去——這兒離地頭已經很近很近了。
  月光下,地頭上走來一個躬背男子。因為天黑,看不清他的面目。那人來到地頭,往谷地裡走了幾步,幾乎快踩著沈林氏的頭了,離半米多遠,他站住後,解開褲子嘩嘩尿起尿來。
  嚇得三個女犯悄悄地往後退著身子,仍然胸脯貼著壟溝。
  那男人尿了很長時間。也許因為他喝水或者吃夏天的瓜菜過多的緣故,尿泡子特別長。
  「嘩嘩」,那男子的尿水,像水龍頭開了閘般地流淌到壟裡。月亮順著壟溝照進來,泛著亮光的尿水,小溪般順壟溝流淌過來。
  沈林氏低下頭去,用鼻子嗅嗅尿水,喜悅地對與她齊肩而臥在另一條壟溝的趙彩萍說:「哎哎,我聞出來了,是個老生荒子,沒結過婚。」
  趙彩萍用目光瞪她一眼:「老妖精,你可太邪了。」
  沈林氏興奮地:「妥了,今晚上瓜窩棚過夜,就去找他。」
  三個女逃犯趴在壟溝裡經過一番低聲研究,決定由天南地北,浪跡慣了對付男人又頗有經驗的胡麗麗先出馬,勾搭上之後,再按計劃行事……
  胡麗麗在谷地裡站起身,此時她已脫去灰色的囚犯服,用手拎著搭在肩頭上。她向谷地頭上的一片西瓜地望著:
  月光下,西瓜披一身青霜滾在綠色的闊葉下,一個個泛著光。
  離谷地不遠處,一個牝牛頂架式的瓜窩棚披著茅草坐落在那裡,上面還曬一件破棉襖——這也許是主人白天搭在這裡的。
  草窩棚前一個團在地面下的小土鍋灶上,支一口小鐵鍋。那個尿完尿的男人,蹲在旁邊,手抓茅草往鍋底添著。
  火苗不大,滿是乳色的煙縷。那男人邊吹火邊添柴,煙火嗆得他直咳嗽。
  胡麗麗從谷地走出來了。她的手裡拎著號服,上身只穿一件月白色的小背心,女人突出的部位全都清晰地顯露出來了。她的另一隻手插在腰眼上,走起路來故意一歪一歪地甩著既豐碩又看上去不臃腫的臀部。她踏著月光悄悄地來到趴地吹火的男人身邊站住了。
  那男人還在低頭吹火。茅草的青煙嗆得他連咳嗽帶喘,並且鼻涕眼淚同時流了出來。
  胡麗麗靜靜地在他身邊站著,她以為著瓜人定會先發現她的一雙白高跟鞋的腳,繼而再發現她這人。可是,看瓜人的眼睛只管盯住灶坑裡的火。茅草不著,他又是一陣的咳嗽。
  胡麗麗只好蹲下身去,她抬起手悄悄地拍拍看瓜人的肩頭。
  「誰?」看瓜人驚懼地一聲問,他以為野地裡來了狼。嚇得一抖。
  胡麗麗笑而不語,伸出手把灶裡擁塞過多的茅草抽出些來。她伏下身去,吹著火。
  火燃起來了。頓時,看瓜人和胡麗麗的形象互相看得十分真切。
  看瓜人眼睛直勾勾的,這個時髦女夜叉降臨瓜園,著實令他吃驚不小。
  看瓜的老光棍兒,眨巴著乾澀的眼皮,驚訝地望著胡麗麗。
  眼前這個女人,身材苗條,前胸墜著兩座迷人的乳峰。她的白皙的面頰、脖頸、兩隻胳膊,尤其她嫵媚動人的浪笑,簡直令看瓜人神魂顛倒。這個五十來歲的老光棍兒,篷頭垢面,有生以來第一次遇上女人向他笑,而且面前的這個女人漂亮而又特有勾引男人的力量。
  老興棍驚詫地問她:「你,到底是人是鬼?」他問這句話的時候,眼睛裡閃顫著驚懼的光澤。
  胡麗麗是情場上的更嚴格說她在挑逗男人方面是個老手。女兒五歲時她棄家出走,為了金錢與性欲的滿足,她什麼樣的男人沒勾引過、沒騙過?什麼樣的繁華大都市沒逛過?
  此刻,他見看瓜的老光棍兒驚詫地望著她,並且老光棍回頭回腦環顧左右,好像是怕還有什麼人隨她而來。胡麗麗從他那雙驚懼中還帶有貪婪的目光中,知道是個老光棍兒,起碼性饑渴到了癡呆的程度。老實說,勾搭這樣的男人是不需要要任何手腕的,直來直去保證使這個篷頭垢面的小老頭子迷迷糊糊上鉤。
  當看瓜人環顧四野,一片靜謐後再一次問胡麗麗:「黑燈瞎火、漫荒野地,你,你究竟是人還是鬼?」
  胡麗麗沒有回答他的問話。她只是抬起手,像撫弄老貓皮毛的樣子,用手一下下慢慢地贈著老光棍的絡腮鬍子。她的一雙明淨的黑眸子,月光下,亮亮的。就像兩泓漲潮的湖水,向老光棍明送秋波,大膽調情。
  老光棍兒一生也沒經歷過女人對他如此大膽的用情。此時此刻,說他傻了也行,呆了,癡了,醉了都行。他的兩眼直直的,嘴角溢著亮鋥鋥如同粉絲般的垂涎。他問胡麗麗:「怎麼,你一個人?黑燈瞎火找我幹,幹啥事?」
  胡麗麗還是只笑不語。老貓洗臉般用雙手在他的絡腮鬍子上輕輕地撫弄著,蹭著。
  老光棍兒又一次發問:「你,你打哪疙瘩來?咋到我的瓜窩棚了呢?」
  胡麗麗這才嫵媚一笑,聲音甜膩地說:「我來串親戚,走迷了路……你別問嘛,我好害怕呀……」說著,她撲倒在看瓜老光棍兒的懷裡,她用豐碩的乳峰故意地壓迫著老光棍只穿小背心的前胸。
  看瓜人被她壓得跌坐在地,雙手剛用力摟抱一下胡麗麗,突然又像蠍子蜇了似的,忙把兩手鬆開。他問胡麗麗:「就你一個人?」
  胡麗麗用頭髮故意拱他的臉,向下重重地點了兩下頭,那意思是只有我一個人來。
  老光棍兒馬上明白了,他死死抱住胡麗麗:「我,我這窩棚也就我一個人。」他說這話時心跳失常,渾身顫抖。
  胡麗麗越發貓玩老鼠般挑逗,用情……
  此時,平地四下去的小鍋灶裡,茅草燃燒得旺起來,坐在上面的小鐵鍋也嘩嘩響著開起來。
  胡麗麗仍然大膽用情,她已使老光棍兒哆哆嗦嗦抖成一團,像要上不來氣,受不了煎熬的樣子,兩眼發直。也許,他仍在懷疑,深更關夜突然降臨的美麗少婦,怕是妖精吧?
  此時,等候在谷地裡的老犯人沈林氏和趙彩萍有些不耐煩了。
  趙彩萍擔心地問沈林氏:「哎,胡麗麗咋還不返回來找咱們?」
  「也許呀,」沈林氏擺出胸有成竹的樣子說,「也許這工夫,胡麗麗和那個看瓜的男人,進窩棚裡正幹著呢!」說到這裡,她用舌尖在唇邊涮了一圈兒,有滋有味地說,「狗起殃子,乾柴遇上了烈火。夠她媽胡麗麗那個小妖精挺的,那看瓜的光棍漢能輕饒了她?」
  趙彩萍不悅地:「你快別說風涼話了。」
  「風涼?」沈林氏駁斥趙彩萍。
  趙彩萍早就厭惡老妖精。她往地頭上爬著,目光集中地望著胡麗麗與看瓜人調情。她聽見胡麗麗發出一聲呻吟之後,看瓜人說:「上窩棚裡面,有地鋪,我白天曬在窩棚後面一件棉襖,我拿回來鋪上別受涼,等我啊!」
  看瓜人到牝牛頂架的窩棚後取棉襖去了。
  胡麗麗這才站起身,一陣從頭到腳的輕鬆,把手裡拎著的囚服沖谷地方向搖了搖。
  趙彩萍一見胡麗麗送來預先規定好的得手順利信號,同沈林氏跑出谷地,貓腰來到瓜窩棚前。
  看瓜人還是沒有回來,不知為什麼,他站在瓜窩棚後面又嘩嘩地尿起尿來。
  胡麗麗忙讓沈林氏與趙彩萍迅速鑽進窩棚裡。然後,她端起那口已經燒開了的米粥鍋,閃身也進了窩棚,並且讓沈林氏伸手落下遮擋在窩棚回處的草編門簾子……
  看瓜人尿完了尿,望瞭望中天上懸掛的月亮,看了看四野裡靜靜生長著的莊稼林,伸手去往下撈白天曬在茅草窩棚頂上的舊棉祆。即將來臨的喜悅,使他嘴裡哼起了東北大平原上男女老少張回皆能唱的地方大戲二人轉:
  一輪明月呀,照西廂,
  二八佳人巧梳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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