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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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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那幾天連在重慶的蔣委員長也被驚動了,他看著地圖自言自語道:娘希匹,這晉西北是怎麼回事?二戰區在搞什麼名堂?李雲龍不太在乎處分和立功,反正是自參加紅軍以來,大大小小的處分和戰功都有十幾個了。職務升升降降也有幾次了,第一次降職處分是長征時過草地之前,當時各部隊都在緊張地籌備糧草,李雲龍在四方面軍任團長,由於縱兵搶了藏民的糧食,被全軍通報批評,職務連降兩級,由團長降為營長,對此,李雲龍不太在乎,每次提及此事總說:老子就願意犯紀律?那是沒辦法,他娘的前邊過了好幾萬部隊,連個糧食毛也沒給老子剩下,藏民手裡有糧,你就是跪下來叫他爺爺也不賣你,把老子惹煩了,就搶他娘的,這處分背得值啦,過草地時,我這個團沒有餓死的,別的部隊餓得扛不住啦,吃草根煮皮帶,都找我要糧,老子不給,我說,這點兒糧食是老子拿處分換來的,噢,老子背處分,你們吃糧食,這他娘的也太不公平啦。 抗戰初期,李雲龍又當上團長,當了沒半年,趕上忻口會戰,獨立團抓了五個日軍俘虜,全是受了傷被俘的。戰爭初期,日軍士兵幾乎個個是亡命之徒,極少有被俘的,那時要是偶爾抓到幾個俘虜就算立了大功,按規定應該馬上送到八路軍總部去,那裡有個日軍士兵反戰同盟,被俘日軍士兵經過教育後,可以加入反戰同盟對日軍侵華部隊展開政治攻勢。 李雲龍見了日本人手就發癢,圍著俘虜轉了好幾個圈,懾於紀律沒敢做什麼,偏偏那幾個日軍俘虜不識相。躺在那裡又踢又咬還用手撕繃帶,拒絕戰士們往擔架上抬。李雲龍火了::他娘的給臉不要臉,問問這些混蛋,想幹什麼?他對日語翻譯說。翻譯說:他們說,長官,請讓我們死。李雲龍一聽就樂了:好,這話說的還像條漢子,可也是,好歹也是五尺高的漢子,沒死在戰場上,當了俘虜是不是很沒面子?老子也正愁怎麼送你們呢,你們這五個混蛋還得老子用一個班的兵力抬擔架,大家給我作證啊,是這些鬼子自己求我的,不是老子想殺他們,我就成全他們吧,大家都方便。他掏出手槍,給五個傷兵腦袋上一人補了一槍。為這事,他又背了一個記大過處分,職務降了一級,成了副團長。 用李雲龍自己的話說,叫蝨子多了不癢,債多了不愁。隨它去吧。 第九章 一座缺少植被的,從上到下裂開的山峰,中間留出一道空隙,一條小道就在裂縫中穿行。兩邊都是巨大的石壁,高聳入雲,從腳到頂,全是蒼黑的岩石,空氣是冰涼的,在山谷間彌漫,向上一望,一線青天教人目眩心驚。黑雲寨二當家的梁二虎領著十來個弟兄正耐心地伏在岩石後面,等待獵物出現。 梁二虎今年36歲,在黑雲寨落草已有20多年了,在這一帶也小有名氣,人送外號:山貓子。多年的悍匪生涯使他養成兇殘、暴躁的性格,他日不識丁,沒任何信仰,也沒有任何政治觀點,甚至連一般意義上的好惡之分都不太清楚。他認為,人生一世,不能白來一趟,要享福,要有酒有肉有女人,有錢花,他太清楚自己了,憑自己的能耐掙錢活到這個份上,再有三輩子也不行,既然做好人的道走不通,就只好當土匪了,他算來算去,覺得還是當土匪最省心最快活,大碗喝酒大塊吃肉不說,接長不短地還能享受一下洞房花燭夜,每次搶來新女人就正兒八經地娶一回親,儀式絕對不能含糊,婚姻大事嘛,當然他每次婚姻的長短取決於能否搶到新人上山,舊的女人就賞給樓羅們,所以山貓子自己也記不清這輩子娶過幾房太太,總有上百吧。黑雲寨的大當家謝寶慶,是個苦出身,因和本村財主張善人結仇,一怒之下殺了張善人全家二十多口人,一把火燒了張善人的宅院,落草當了土匪。 在土匪群中憑一身好武藝和仗義疏財的手段贏得好名聲,當了黑雲寨的大當家。黑雲寨的經濟來源主要靠搶、行剪、綁票、掏老窯兒,什麼順手幹什麼,日本鬼子、偽軍、國民黨軍、八路、客商,只要機會合適,逮誰幹誰,絕不客氣。窮人出身的大當家謝寶慶一再重申山寨紀律,搶誰都行,就是不能搶窮人,弟兄們自然擁護這一條,覺得這條山規立得好,從大面兒上說,有點兒殺富濟貧、江湖好漢的風骨,私下裡心說,窮人有什麼可搶的?不如順水推舟混個好名聲。 就是因為有了劫富濟貧的名聲,幾股政治勢力都在打這股土匪武裝的主意,國民黨軍想招安,八路軍想收編,日偽方面也想把他們拉過去,謝寶慶和幾方面的代表都接觸過,正在考慮。他和國民黨軍打了二十年的交道,從屢次清剿中生存下來,對國民黨軍太瞭解了,他聽說有的土匪被招安後又被收拾了,這種事不少,還有的招安後被整編成地方部隊,一開仗就把你往要命的地方派,借別人之手幹掉你,這種傻事他不幹。日偽方面更不能考慮,土匪也有個名聲問題,好歹自己算中國土匪,弄個漢奸土匪就不好聽了。至於投八路,他正在考慮,八路雖不是土匪,但和日本開戰之前也多年被國民黨軍追剿,和自己有點同病相憐的味道,何況人家八路新二團的孔團長親自上門來請,給足了自己面子,孔團長答應弟兄們過去後給編個新二團獨立大隊,自己當大隊長,二、三、四當家的都鬧個副大隊長幹幹,也算是有頭有臉了。今天孔團長擺酒請謝寶慶過去拉拉話,老謝當然要去。二當家山貓子也同意投八路,當山大王時間長了,有些膩煩了,到八路那兒弄身軍裝一穿,掛個副大隊長的頭銜也算是耀祖光宗混出點兒人模樣兒來,當然八路那兒要是呆得不自在,再他媽的腳底下抹油嘛,有道是: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處處不留爺,爺去投八路,八路不留爺,爺往山洞。 山貓子早聽說八路的紀律太嚴,不許偷不許搶不許玩兒女人不許抽大煙不許耍錢,這可是件麻煩事,要是這些事都不許幹,那活個啥勁兒呢?人活著不就為這個嗎?山貓子想,趁大當家沒下決心投八路之前,再幹幾檔子,多存下點兒錢,以後手頭也活泛點兒。山貓子正想得入神,忽聽得小道上傳來急促的馬蹄聲,他精神為之一振,好,買賣來啦。 一個穿便衣的青年騎著一匹白馬疾駛而來。他正是李雲龍的警衛員和尚,被派去向129師師部送信。這匹白馬是剛剛繳獲日軍的,腳力甚健,和尚騎得挺愜意,突然小道上橫起一條絆馬索,和尚來不及勒馬韁,白馬一頭撲倒,馬背上的和尚手疾眼快地一個空心跟頭翻過去,穩穩地站在地上。山貓子暗喝一聲彩,好身手。和尚腳跟未穩已拔槍在手,但沒來得及打開保險就被幾個土匪用槍逼住,和尚輕笑一聲:兄弟,有話好說,不就是要錢嗎?我兜裡還有幾塊大洋,你們拿去,我繼續趕路,犯不上舞槍弄棒的。說著慢慢把駁殼槍放在地上,為首的小嘍羅很不滿地嘟囔著:操,等了半天等來個窮鬼,才幾塊大洋。說著便上前去搜和尚衣兜。說時遲,那時快,和尚一把捏住小嘍羅的喉嚨把他擋在自己身前,身子略微一傾,手臂陡長撈起駁殼槍,順勢往大腿上一蹭,便蹭開保險,噠,噠,噠,一個長點射,前面的五個土匪應聲而倒,和尚的左手兩指同時發力,哢嚓一聲,小唆羅的喉嚨軟骨被捏碎,手形一變,啪地一掌將小嘍羅擊出一丈開外,幾十秒之內,和尚連殺六人,幹得乾淨利索,看得藏在暗處的山貓子倒吸一口涼氣,乖乖,天生的殺手,出手之狠,動作之麻利,有20多年匪齡的山貓子自愧不如,他慶倖自己沒有顯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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