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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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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下大街上列隊走過的日本憲兵們不會想到,茶樓上坐著的是國民黨軍第二戰區晉綏部隊358團上校團長楚雲飛和他的警衛連長孫銘上尉。楚雲飛上校畢業于黃埔軍校五期,是二戰區司令長官閻錫山將軍手下少數幾個出身黃埔的晉軍軍官,深得閻長官的器重。此人膽略過人,槍法精道,是個典型的職業軍人。楚雲飛的部隊在恒山地區占著一塊不小的地盤,和李雲龍的遊擊區相鄰。時間一長,楚李二人在晉西北都混出些名氣來。中國的老百姓自古來祟尚英雄俠客,於是一些民間口頭文學便把他們倆說成是會飛簷走壁、雙手使槍百步穿楊的俠客,使日本人懸賞這二人腦袋的價碼漲到五萬大洋。 楚雲飛和李雲龍從前曾打過交道,忻口戰役時,兩人曾配合作戰,但相交不深。楚雲飛上校和蔣委員長的觀點一樣,對八路軍有些成見,認為八路軍不服從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的命令,擅自脫離正面戰場,以挺進敵後進行遊擊戰為名保存實力。關於李雲龍的傳說,他聽過不少,總覺得有杜撰的色彩,一個沒進過軍校的泥腿子,就算身經百戰,也不過是一介武夫耳,他不相信李雲龍在戰術上有什麼過人之處。 前些日子,楚雲飛給李雲龍帶信,說要見面聊聊。約會地點選擇得極有挑戰性,河源縣離大同只有幾十公里,是日軍重兵防守的縣城,在中心大街的茶館裡見面,這對雙方的勇氣都是極大的考驗。 聽得樓梯腳步響,李雲龍帶和尚上樓了。兩人穿得很講究,一色的杭紡綢長衫,頭戴禮帽,腳下是幹層底、禮服呢面布鞋,雪白的線襪子,腰間鼓鼓囊囊,一點也不加掩飾,明眼人一看便知,那是20響駁殼槍。楚雲飛暗想,此人確實膽識過人,敢打扮成日偽便衣隊的模樣,腰裡明日張膽插著槍大搖大擺地闖進日本人的老窩裡來赴約,膽小點的人想想都打哆咳。 楚雲飛雙手抱拳:雲龍兄,別來無恙乎?李雲龍抱拳還禮:楚老闆,恭喜發財呀!楚雲飛說:以茶代酒,雲龍兄先幹了這杯…… 李雲龍一笑:承蒙楚老闆厚愛,兄弟我卻不敢從命,這剛沏上的茶能把兄弟的喉嚨燙熟了。楚雲飛話裡有話:忻口一戰,鄙人與雲龍兄合作得不錯,但不知何故,戰後雲龍兄便銷聲匿跡,鄙人孤陋寡聞,雲龍兄是否已調離第二戰區的戰鬥序列?以雲龍兄之膽識,總不會擅自脫離戰場吧?李雲龍打著哈哈:楚老闆別拿兄弟開心啦,俗話說,人比人該死,貨比貨該扔。楚老闆是委員長的學生,閻長官的高足。哪邊的光都沾著。一個團5000多號人,損失多少補充多少,槍彈糧飽足足的。有人說中央軍是大媽養的,晉綏軍是小媽養的,八路軍是後媽養的。楚老闆是大媽小媽都寵著,兄弟我可比不了,起初後媽還給口飯吃,槍彈糧的雖說少點兒,好歹還有,後媽雖說不親,也算有媽的名分,後來連後媽都不認咱了,咱成了沒娘的孩子,也只好出門要飯啦。楚老闆有面子,抽空跟咱媽說說,別管親的後的,都是媽的孩子,你們吃肉咱不跟著喝點兒湯,委員長是在供給方面卡八路軍的脖子。 雲龍兄,國難當頭,你我都是軍人,理當為國家效命疆場,楚某不願介入黨派之爭,只願民族之獨立自由,只要雲龍兄打鬼子,便是楚某的朋友。上面的事我管不了,但雲龍兄如有困難,只管開口,槍彈糧餉由我解決。楚雲飛真誠地說。 李雲龍也不打哈哈了,他雙手抱拳說:楚兄美意,兄弟心領了,八路軍不靠政府接濟也能生存,求天求地不如求自己,沒有槍彈糧餉我從鬼子手裡搶,鬼子有什麼我就有什麼。楚雲飛豎起大拇指:大丈夫頂天立地,楚某佩服。雲龍兄,聽說「聚仙樓」廚子手藝不錯,楚某略備水酒,老兄務必賞光。李雲龍笑道:楚兄是借花獻佛了,我聽說今天是日本憲兵隊長平田一郎過生日,把「聚仙樓」包了,莫非楚兄請客捨不得掏錢?日本人的飯不吃白不吃,雲龍兄的情報很准嘛。彼此,彼此,恭敬不如從命,到嘴邊的肉能不吃嗎?李雲龍站了起來。 日本憲兵隊長平田一郎是個比較好客的人,為了今天的生日,他提前兩天包下了聚仙樓,城裡有頭有臉的名流、日本軍官、皇協軍軍官都收到了請帖。 飯館的大門口放著一張桌子,賓客既然來祝壽就沒有空手來的,禮品已堆滿了一桌子,一個管事的把送禮人的姓名用毛筆寫在一張紅紙上。 楚雲飛和孫銘也買了些禮品,按規矩留下姓名,兩人不顯山不露水地找了個靠牆角的桌子坐下,同桌的偽軍軍官們之間也有不認識的,見他們坐下便都點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李雲龍本來也想買些禮品糊弄一下,可他突然發現自己除了幾張邊區票外一分錢也沒有。他和和尚一商量,兩人都說,去他娘的,老子吃他的飯是給他狗日的臉呢,帶什麼禮物?兩人進了大門,管事的迎過來準備接禮品,見兩人空著手就有些不高興,心說這兩個人怎麼這麼不要臉,白吃白喝來了,見他倆長衫禮帽,腰裡揣著盒子炮,便認定他們是便衣隊的,準備一會兒向平田一郎告狀。 桌子上擺滿了冷葷類的下酒菜,熱菜還沒上來。平田一郎站起來要寒喧幾句,他一點兒中文也不會說,只能通過翻譯官譯成中文,大致的意思是歡迎光臨,中日親善之類的客套話,大家都伸長脖子聽著,等著他說完再吃飯。但平田一郎很快就不說話了,他的眼睛死死盯住坐在牆角那張桌子上的兩個人,這兩個人怎麼已經狼吞虎嚥地吃上了?而且吃相極難看。嘴巴還發出咂咂的聲音。一點兒教養也沒有。 李雲龍平時就喜歡吃油炸花生米,他正用筷子夾起花生米飛快地一粒一粒送到嘴裡,正巧和尚也喜歡吃這東西,也把筷子伸過來,李雲龍非常自私地把盤子挪到自己跟前,以便吃得方便些。和尚一見花生米快沒了,便有些不高興,他一伸手又把盤子搶回來乾脆端著盤子往嘴裡倒,李雲龍搶得慢了些,花生米全進了和尚的肚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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