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銀穀
23
雷履泰聽了,心裡自然明白是怎樣一回事,但當時什麼也沒說。李東家走後,
他就坐車離開字號,回了家。
沒過幾天,東家李箴視又親往雷履泰家中探視慰問。進了門,就見雷大掌櫃依
然在伏案寫信。李東家拿起幾張看了看,不禁大吃一驚:原來這些信函,都是吩咐
日升昌駐外埠分莊,儘快結束業務,撤莊回晉。
李箴視慌忙問:「大掌櫃,你這是為甚?」
雷履泰平靜地說:「日升昌是你李家的生意,可各地分莊是我雷某安置的,我
得撤回來交待你。兩相了結後,東家還是另請高手吧,我得告退了。」
李箴視一聽,這簡直是晴天霹靂,頓時給嚇傻了。雷掌櫃一走,哪裡還會再有
日升昌!他一慌張,不由得就給雷履泰跪下了。
「雷大掌櫃,這是咋了?」
「日升昌為我一手張羅起來,剛有眉目,為世人看重,就有人想取我而代之。
那我就讓開,他留,我走。」
「雷大掌櫃,我們李家對你可從來沒有二心呀!你千萬不可聽信閒言碎語。我
們不靠你,還
能靠誰?大掌櫃真要走,那日升昌也只好關門歇業!「
聽這樣說了,雷履泰才把東家扶起來,說:「我也知道東家對雷某不薄,但有
人成心居間挑撥,長此下去,我也不好幹呀!」
李箴視就再三明示:「日升昌就只交給雷大掌櫃一人領東,別人不能插手!」
從此以後,李東家對雷履泰更倚重無比,言聽計從,不敢稍有怠慢。雷履泰對
毛鴻自然就越發冷落,用現在的話說,就是將他「掛」起來了。在這種情形下,
毛鴻只得告辭出號。
那時票號初創,是新興產業,想辦者多,會辦者少。聽說日升昌的二掌櫃辭職
出來,許多想開票號的財東商家都爭著聘請。這種意外的局面,叫毛鴻大受鼓舞,
被雷履泰排擠出號的失落感一掃而空了。他稍作權衡,就選中了財力雄厚的蔚泰厚
綢緞莊。
蔚泰厚的財東,是介休的大戶侯家。綢緞莊又是那時比較顯達的行業。蔚泰厚
創業經久,分號遍地,已是很顯赫的大商號。所以,它才有了改組票號的雄心,欲
與日升昌爭奪新財路。毛鴻應聘後,蔚泰厚即將他任命為票號總理,即大掌櫃。
受此知遇之恩,毛鴻當然要竭盡所能,壓一壓雷履泰的日升昌。
毛鴻新組票號,使出的第一招,是改組不改號。蔚泰厚是老號,大號,本就
信譽好,名聲大。所以,毛鴻不學雷履泰,廢西裕成,立日升昌,而是依舊沿用
了蔚泰厚的老字號名。這省得重創牌子了,蔚泰厚的老客戶,也便於兜攬過來。用
現今的話說,就是繼承了老字號的無形資產。
毛鴻使出的第二招,是在改組蔚泰厚後不久,又說服財東,將蔚泰厚的幾家
連號,蔚豐厚、蔚長盛、新泰厚等綢布莊,也一併改組為票號,形成蔚字五連號的
強大陣容。
再一招,就是將這蔚字五連號的五家總號,全都設在了平遙城。蔚字號的主要
財東,本是介休的大戶侯家,將五大新票號一齊移師平遙,顯然是要同雷履泰的日
升昌唱對臺戲。
雷履泰做派霸道,日升昌的夥友大多懼怕他。毛鴻借此從日升昌挖走了不少
人才。類似的手段,自然也不免使用。
總之,毛鴻出山之後,真有些身手不凡,幾招下來,就在新興的票業界掀起
了驚濤大浪。雷履泰雖與毛鴻交惡更甚,但他還是能從容應對。兩位高手這樣不
斷過招鬥法的結果,是使新起的票號業,迅速發展起來。雙方都說勢不兩立,可偏
就是雙強兩立到底了。日升昌,蔚字五連號,一直都是西幫票商中的巨擘。
雷毛之間的爭鬥,如果是發生在官場宦海,那是必然要有一個你死我活。天下
官場歸一家。無論是爭寵,還是邀功,是盡忠,還是獻媚,都是要狹路相逢的。誰
得逞,誰失意,要由同一個主子來裁定。所以,不是你死我活,就是兩敗俱傷。雷
毛二位幸在商海,就是把擂臺設在平遙一隅,那也是海闊天空,鬥智施才的空間太
大了。西幫票業初創,也幸虧由此雷毛二公爭鬥著啟幕,使這一金融行業有了競爭
的活力,也成全了許多競爭的規矩。
當然,雷毛之爭,使平幫兩大號長期失和,難免有無謂的損失。雷履泰的霸道,
也影響到日升昌的號風。那一塊「京都日升昌匯通天下」的金字招牌,高掛在國中
三四十個水旱碼頭,鋪面豪華,做派高傲,小生意不做,小商號不理,全可見雷履
泰的遺風。毛鴻的大器大才,也使蔚字號中大掌櫃的地位至高無上,財東倒黯然
失色了。
票號經年既久,領東者不斷易人,又有祁縣幫、太谷幫的興起,平幫兩大號的
對立,本已趨於平淡了。但在光緒二十四年,蔚泰厚新任了一位大掌櫃,由此又掀
起了新波瀾。這位大掌櫃叫毛鴻瀚,與開山大掌櫃是遠房本家。可他卻更像是雷履
泰式的人物,愛剛愎自用,獨斷專行,有些霸道。只是,他的器局和才幹並不傑出。
霸道沒有大才壓底,那是更可怕的。所以,蔚豐厚京號的李宏齡,對他們這位毛
大掌櫃也頭疼得很。
相比之下,日升昌現在的老總,倒還開通一些。它的京號老幫梁懷文,也才敢
巧為應對。
那日,梁懷文沒有去蘆草園會館見同業,倒真如李宏齡所言,是為避開兩頭作
難。不過,他還有另外一個原因,就是戶部福建司的一位主事,那日正要約見他。
這位主事劉大人,與梁懷文一直有交情,所以也不好推辭。
那時代,中央戶部設有十四個司,分管各省的錢糧財稅。司的長官是郎中,其
下是員外郎,再往下,才是主事。所以主事也不是很高的官員,但他往往很管事。
所以,西幫住京的那些老幫們,也很巴結這些人。
劉大人傳來話,要見見梁懷文,那自然不是在衙門裡見。喜歡在哪裡會見,彼
此都清楚。
那日午前,梁老幫就派了櫃上的一位夥友,往前門外韓家潭,給一家「相公下
處」打招呼:
訂一桌七十二兩銀子的海菜酒席,以作夜宴。
韓家潭一帶,就是京城俗稱的八大胡同,為後來青樓柳巷聚集的地方。不過在
先時,這一帶原是「相公」的領地。相公只是伶童,即戲班中扮演旦角的男童。大
清有律法,嚴禁一切官
員嫖娼狎妓。京城那班驕奢腐敗的權貴名士,就轉而戲狎「相公」,並以此為
一種公開的雅興。那些走紅的相公,其住所,即所謂相公下處,陳設極其精美雅致,
酒席也非常排場講究。所以,西幫那些京號老幫拉攏官吏,就常在這種「相公下處」。
陝西巷、韓家潭,又是其中更上等的地方。
到光緒年間,北來京師的江南妓女,已漸漸擠入八大胡同了。她們大多藏身在
一般的茶館酒樓,上等人不大去。「相公下處」,仍為高雅排場的消遣處。不過,
情形已在變化,狎妓之風在京城官場正暗中興起。相公下處,也在做兩面文章。
做了會面的安排,梁懷文猜不出劉大人此來的意圖。與戶部這些屬吏往來,大
宗的事務,當然還是交割承匯的京餉。劉大人此來,是否與朝廷禁匯相關?或許,
是有別的事?在往常,戶部各司裡的郎中主事,不時會將一些暫時用不著的庫款,
暗中存入票號,以圖生一點利息。現在,戶部正庫空支絀,大概也不會是為這種事。
那劉大人是不是他自家手頭支絀,又想用錢?
傍晚,天色還大亮的時候,梁懷文就先乘轎來到韓家潭。他所選中的這家相公
下處,外面不甚招搖,連一塊班頭的名牌也不掛,大門緊閉。不過,他剛落轎,就
有男奴出來伺候了。才一進門,貴婦一般的領媽,也慌忙迎出來。這是財神爺來了,
當然不敢怠慢。
這是一所兩進五開間的大四合院,庭院清曠,軒窗宏麗。被恭恭敬敬讓進客廳
後,奴僕就圍了梁老幫忙騰起來,遞手巾的,扇扇子的,捧煙袋的,上茶的,一大
堆。梁懷文有些發胖,來時出了一身汗,這時也只是顧喘氣,沒多說話。
領媽就問:「梁掌櫃今兒來捧我們,不知還請了哪位大人?」
梁懷文懶懶地說:「來了誰,是誰,小心伺候就是了。」
客廳裡,一色都是舊大理石雕嵌文梓的家具,連立著的六扇屏風,也是嵌雲石
屏,屏中是石紋自然形成的山水。滿眼石頭,倒還給人一些清涼的感覺。
梁老幫喝了口茶,就問領媽:「聽說陝西巷已經有掛牌的妓寮?」
領媽說:「沒有的事吧?一掛那種牌子,我們這兒不也成下三爛地界,有
頭臉的,誰還來?」
「哼,有頭面的,又有幾個是愛乾淨的!愛乾淨的,誰來這種地界?」
「梁老幫就是太愛乾淨!」
「我們字號有規矩。」
「朝廷更有規矩,可那些貴人們誰聽呢!」
「叫他們都守規矩,你們吃喝甚?」
「也不用說我們!你們西幫呢,吃喝什麼?還不是成天攛掇那些權貴,叫他們
壞朝廷的規矩?」
「你倒看得毒辣。我是給你出主意呢,現如今在京城官場,愛捧相公、掛像姑
的主兒,眼看著稀少了。捧江南姑娘早暗中成風,你們也該換塊牌子吧?」
「這樣不就挺好,換它做甚?梁老幫請來的,總還是顧些頭臉吧?我們面兒上
照舊,進到裡頭,想捧誰還不是由你?捧像姑,捧姑娘,由你。」
「我看是行市要變。能明著掛牌,何必藏著躲著?再說,姑娘頂著像姑的名,
不倫不類,哪能紅起來?」
「有人還偏喜歡這麼著呢。」
「看生意行市,我不比你們強!聽不聽由你。」「我們哪能不聽梁老幫的!
今兒來的貴人,也是要捧姑娘吧?」
「我不管,來了你們問他。」
不久,劉大人也微服趕到。一番客套過後,劉梁二人進入一間僻靜的秘室。
梁老幫先說:「劉大人今兒出來,是只想聚聚,還是有見教?」
劉大人就說:「我是有好消息告訴你。」「劉大人總是這麼惦記著我們,是
什麼好消息?」
「近日朝廷已有朱批,准許福建繼續匯兌京餉,不必解運現銀來京了。」
「真有這樣的事?」
「軍機處發到戶部的抄件,我都親眼見了,還有什麼疑問!朱批就十個字:著
照所請,該部知道。欽此。」
「那倒真是一個好消息。春天吧,我聽劉大人說過,閩浙總督許大人就曾上奏
朝廷,要求准許福建及閩海關匯兌京餉,免除長途運現的不便。那不是遭了朝廷的
責駡嗎?這位許大人,居然還敢繼續上奏?」
劉大人笑了。
「梁掌櫃,你知道許制台這後一道奏摺是怎麼寫的嗎?我背幾句給你聽:
臣素性迂直,隨時隨事皆力戒因循,從不敢輕信屬員扶同欺飾。惟經再三體察,
該司道所請委屬確情,不得不披瀝上聞,冀邀鑒納。如以臣言為不實,則大臣中之
曾官閩者,及閩人之現任京秩者,乞賜垂詢,當悉底蘊。倘荷聖慈優逮,准免現銀
起解,以節財力,而裕商民,全閩幸甚——
「看許大人這勁頭,真有幾分以死相諫的意思。朝廷還能再駁他嗎?也就只好
准奏了。前次奏摺,只是一味哭窮,說閩省地瘠民貧,庫儲屢空,只能向你們西幫
商家借了錢,交京餉,裝得太可憐,朝廷哪會准奏!」
「我看也不是故意裝窮,福建本來就常跟西幫借錢,墊匯京餉。」
「我還看不出來呀?福建這樣再三上奏,乞求准匯,還不是你們西幫在後頭鼓
動?」
「人家是封疆大吏,能受我們鼓動!」
「梁掌櫃,我看就是你們日升昌在閩鼓搗的。」
「劉大人,我們跟這位許大人,可沒什麼交情。」
「不是你們日升昌,那就是太谷的天成元?」
「不管是誰吧,能鼓搗成,就好。朝廷這樣松了口,以後各地禁匯,是不是要
鬆動了?」
「哪能呢!我今天來,就是給你們西幫送個訊。有福建這先例可引,還不趕緊
叫你們各省的老幫,往督撫衙門去鼓搗。各地上奏的一多,說不定真能解禁呢。你
們不鼓搗,朝廷才不會收回成命。」
「那就多謝劉大人了。只怕外間酒席也備好了,那就開宴吧?」
「又讓梁掌櫃破費。」
「咱們之間,不用客氣。」
二位出來後,果然酒席已經擺好。領媽問:「劉大人,今兒是叫哪位相公陪您,
大的,小的?」
劉大人一笑,說:「就小相公吧。」
話音才落,從屏風後面走出一位嬌小美貌的「相公」,給二位施過禮,就挨劉
大人坐了。其聲音、舉止全酷似女子——其實,「他」本來也就是扮了男裝的女子。
這種掛羊頭,賣狗肉的勾當,早已在相公下處風行,無人不知的。
那晚,梁老幫吃了幾杯酒,就起身告退了。他在,劉大人不便放肆的。
回字號的一路,他就想,劉主事透出的消息倒是個喜訊。朝廷禁匯才半年,就
松了口了。正月,朝廷下了禁匯的上諭,他就知道禁不了。平遙老號也叫沉住氣,
靜觀等待,看看到底誰離不開誰,誰困住誰。等到他們吃不住了,來求咱,再說話。
不過,說是這樣說,禁了匯,受困的也不只是官家,西幫你能不受累?坐著靜觀,
總是下策。福建第一家解禁,那肯定是人家太谷幫在那裡鼓搗的。天成元的東家老
總出巡漢口,就已經驚動了西幫,現在又第一家鼓搗得解了禁,平幫還要坐視到什
麼時候!
梁老幫又想及同業的聚會,不知集議出什麼結果。於是,就決定先不回字號,
直接到蔚豐厚,見見李宏齡。小轎剛出珠市口,他忽然又想,何不先就近去天成元,
見見戴膺,將劉主事透出的訊兒說給他,落個人情。
八大胡同在前門外西南,天成元京號所在的打磨廠,在前門外東邊,是離著不
遠。
梁懷文忽然來夜訪,叫戴膺大感意外。正要張羅著招待,梁老幫連忙說:
「靜之兄,快不用客氣,剛從韓家潭應酬出來,路過,就進來了。倒口茶就得了。」
「有些時候沒見占奎兄了,好容易來一趟,哪敢怠慢?」
「我說了,有口茶就得。我也坐不住,只跟你說幾句話,就走。靜之兄,叫夥
友們都下去歇著吧。」
戴膺明白了,就領梁懷文進了他的小賬房,要了壺茶,將夥計全打發開。
「占奎兄,今兒同業集會,本想見見你,不想你又回避了。」
「我的難處,你也知道。別人責備我,我都不怕,只要你老兄能體諒,就行了。」
「要知道你不去會同業,倒鑽進韓家潭取樂,我當然也不饒你。是不是見著什
麼人了?」
「是見著個人,還得了個喜訊,所以特別來報喜。」
「什麼喜訊,來給我們報?」
「當然是你們天成元的喜訊。」
梁懷文就將戶部劉主事透出的消息,告訴了戴膺。
「靜之兄,福建票號數你們天成元勢力大。許制台這樣一再上奏,想必是你們
鼓搗的。」
「人家是封疆大吏,還兼福州將軍,能受我們鼓搗?」
「哈哈,剛才我對劉主事也說了這樣一句話,幾乎一字不差!搪塞那班糊塗官
吏,用這種話還成,你倒用來搪塞我?」
「說句笑話吧,我敢糊弄你老兄!我們閩號的事,平時漢號的陳老幫招呼得多
些,我知道得不很詳細。福建解禁,對天成元有益,對整個西幫也有利吧?」
「要不我趕緊來給貴號報喜呢!松了一個口子,就能松第二個、第三個口子。
可你們怎麼鼓搗成的,有什麼高招兒,能透露一二嗎?」
「我們能有什麼高招兒?我聽漢號陳亦卿說,福建藩庫虧空太大,常跟我們閩
號借錢,就是京餉,也常靠我們墊付。朝廷一禁匯,我們當然不能再借錢給他們了。
藩台、撫台、制台幾位大人可就著了急。閩省偏遠,可還得交兩份京餉,一份藩庫
交,一份海關交。再加上甲午賠款,他們不挪借,哪成?我們就說,要想救急,只
有一條路,上奏朝廷,准許福建例外,依舊匯兌。」
「原來是叫你們逼的。」
「誰讓他們那麼窮窘呢!聽我們閩號說,福建那班顯貴,沒有一個會理財的,
只會給自家斂財。你說他那藩庫怎麼能有錢?」
「還說福建呢,就說朝廷的戶部,又有幾人會理財?現在這位王尚書,也是老
臣了,以往也在戶部做過官,按說他該懂財政。怎麼一上來就將國庫支絀、市面蕭
條歸罪於西幫,先拿了我們開刀?禁了匯,你國庫就錢多了?迂腐之至。人家西洋
銀行,用電報匯兌呢,我們連信局走票也不讓,非得把銀子給你運到眼跟前才歇心?
迂腐之至!」
「占奎兄,在韓家潭叫假相公多灌了幾杯吧?」
「靜之,我可不是在說醉話!今兒是沒去蘆草園,若去了,當著同業的面,我
也要說這樣的話!」
「剛才在韓家潭,對著戶部那位主事大人,是不是也說這種話了?」
「說了。在那種地方,說什麼他不得聽?劉大人倒也說了,鹿傳霖正運動呢,
想取王文韶而代之。」
「鹿傳霖他就會理財?」
「至少他通些洋務,不會攛掇朝廷禁匯吧?」
「誰知道他什麼時候才能入主戶部?現在這種困局,只怕還得靠我們自家。你
們日升昌在廣東勢力無敵,何不也設法攛掇兩廣重臣,上奏解禁?廣東松了口,那
可非同小可。」
「我何曾沒有這樣想?可我們老號,一直不叫動,生是擺著架子,要等著朝廷
來求我們!不是看見你們天成元兩位巨頭出動,他們還不動。」
「我們那兩位巨頭,也是給我們攛掇出來的,孫大掌櫃也不愛動。」
「我們老號那些人,你進言再中肯,也不愛理你。」
「我們遷就他們吧。光緒初年,朝廷也禁過匯。那次,還不是我們西幫鼓動起
許多疆臣撫台,一齊上奏,終於扭轉局面嗎?」
「廣東方面,我們可以去試。各家也都得動吧?今兒集會,議定了吧?」
「這種和朝廷作對的事,怎麼能公議?不過,大家心裡都清楚。只是,要成事,
還全得靠你們平幫,平幫又得靠你們日升昌和蔚字號。李宏齡倒說了,他們要先鼓
動四川上奏。」
「要早這樣動,就好了。」
送走梁懷文,戴膺給漢號的陳亦卿寫了一紙信報,將福建解禁的消息,簡要相
告,並請轉達老太爺和大掌櫃。在福建鼓動上奏,這是他和陳亦卿事先策劃好的。
現在終於見效,心裡當
然很快慰的。
近來事態,一件一件都還差強人意,戴膺也就想往京西尋處涼快地界,避幾天
暑。然而,還沒等他成行,天津就傳來了一個叫他心驚肉跳的消息:
五娘被綁票了。
五爺五娘去天津時,戴膺極力勸阻過。天津衛碼頭,本來就不比京師,駁雜難
測,眼下更是拳民生亂,洋人叫勁,市面不靖得很。偏在這種時候去遊歷,能遊出
什麼興致來?戴膺甚至都說了:萬一出個意外,我們真不好向老太爺交待。哪能想
到,竟不幸言中!
起先,五爺倒不是很固執,可五娘執意要去。五爺對五娘寵愛無比,五娘要去,
他也不能不答應。再說,五娘的理由也能站住幾分:好容易出來一趟,到了京城,
不去天津,太可惜。
學達書庫(xuoda.com)
下一章 回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