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銀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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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流哪像你們爺們,說出門就出門,來了第一趟,不愁再來第二趟。說天津碼
頭亂,咱們的字號不照樣做生意?咱們去天津,也不招搖,也不惹誰。俗話說,千
年的崖頭砸灰人,咱們也不是灰人,天津碼頭不亂別人,就偏亂咱們?
話說成這樣,誰還好意思硬攔擋?一個美貌的年輕婦人,能說這樣開通大度的
話,戴膺就有幾分敬佩。
東家老爺出來遊歷,本不是字號該管的事,一應花消,也無需字號負擔。五爺
帶著自己存銀的摺子,花多少,寫多少。五爺五娘又都是那種清雅文靜的年輕主子,
不輕狂張揚,更不吆三喝五。到京後,只管自家快樂異常地遊玩,不但不涉號事,
也很少麻煩字號。越是這樣,京號裡的夥友越惦記東家這一對恩愛小夫妻。怕他們
出事,那也在情理之中。
在京遊玩月餘,什麼事也沒有出過。五娘是個異常美貌的年輕娘子,她故意穿
了很平常的衣飾,也似乎故意把臉曬黑了,就是精神氣不減。大熱天,總也煞不下
他們的遊興,遠的近的,值得不值得的,全去。五娘還說,就是專門挑了夏天來京
城,熱天有熱天的好處。別人也不知那好處是什麼,只見他們一副樂不思蜀的樣子。
去天津衛這才幾天吧,就出了這樣的事!
這叫人意外的消息,津號是用電報發來的,只寥寥幾字,什麼詳情都不知。是
給哪路神仙綁的票,要價又是多少,五爺情形如何,往老號及漢口發電報沒有,全
不知道。
這是人命關天的火急事,老號、康府,漢口的老太爺,就是得到了消息,也遠
水難救近火。
京號最近,必須全力營救五娘。
戴膺接電報後,立刻就給津號回了電:不拘索價多少,趕緊調銀救人。
天成元津號老幫劉國藩,是個比較冒失的人,生意上常常貪做。處理這種事情,
那是決不能冒失的。戴膺思之再三,決定親自趕往天津。這樁綁票案,顯然不是只
對著五爺五娘。是對著康家,對著天成元,還是對著太谷幫,甚而是整個西幫?都
很難說。天成元創建以來,還沒發生過這樣的事!
京津之間,只二百多裡遠,雇輛標車,日夜兼程,不日就可到達的。往天津
前,戴膺趕去求見了京師九門提督馬玉昆。遇綁票事,當然不宜先去報官。但康家
與馬玉昆大人有交情。馬玉昆當年在西北平匪剿亂時,遇軍餉危急,常向西幫票號
借支,其中康家的天成元就是很仗義的一家。光緒二十年,他被朝廷調回直隸,不
久,又補授太原鎮會,與康家更有了直接交往。尤其與康三爺,氣味相投,交情很
不淺。有這樣一層關係,遇了如此危難,前去求援,當然是想討一個萬全之策。馬
大人也真給面子,不但立馬召見,還提筆給天津總兵寫了一道手諭。手諭是讓總兵
協拿綁匪。戴膺接了手諭,道了謝,匆匆退出來。他知道,這樣的手諭,不到不得
已的時候,不能輕易拿出。
帶了這道手諭,還有京號的五萬兩匯票,戴膺連夜就火急赴津了。
那日,五爺五娘離開客棧,一人坐一頂小轎,去海河邊上看輪船。五爺的轎在
前,五娘在後。跟著轎伺候的,一個女傭,一個保鏢,都是從康家跟來的。他們出
遠門遊歷,當然不只帶這兩個下人,但為了不招搖,其餘下人都留在了客棧。
一路上平平靜靜的。到了海河邊,五爺的轎停了,五娘的轎卻不停,照舊往前
走。
女傭玉嫂就喊叫:「到了,到了。」
兩個轎夫也不聽,還是往前走。
保鏢田琨跑了幾步,上前喊住。
這一來,轎是停了,可掀起轎簾,伸出來的頭臉,卻不是五娘,而是一個上年
紀的老者。他很生氣,喝問:「誰呀,這樣大膽,敢攔我的轎!」
田琨一下愣住了。
這時,五爺已經下了轎。一見轎裡坐的不是五娘,就有些慌了:「五娘的轎呢?
怎麼沒有跟上來?」
田琨也慌了:「一直緊跟著呀,怎麼就——」瞪起眼往四處搜尋,哪裡還有別
的轎!
玉嫂連說:「不用發愣了,快去找找吧!」
兩個給五爺抬轎的轎夫,就說:「不要緊,不定在哪兒跟岔了。轎夫是我們自
家兄弟,丟不了。老爺們少候,我們去迎迎!」
說完,兩人先給那乘攔錯了的轎主,賠了不是。轎上坐的老先生,陰沉了臉,
嘟囔著什麼,重新上了轎。等人家起了轎,繼續往前走了,兩個轎夫才順原路去尋
找五娘,轉眼也沒有了影蹤。
五爺和兩個下人,守著一頂空轎等了許久,任他們怎麼焦急,只是什麼也等不
來。保鏢田琨這才真正慌了。
難道遇了歹人了?這四個抬轎的,難道是一夥歹人?就是尋找,去一個轎夫就
成了,還能兩人一搭走,轎也不要了?
直到這時,田琨才意識到,跟在五爺後面的那乘轎也有詐。可哪裡還有它的影
蹤!這乘轎,多半也是他們一夥的。怎能這麼巧,五娘坐的轎跟錯了,它就正好跟
上來,還和五娘的轎一模一樣?如果不是一模一樣,他早應該發現了。老天爺,五
娘的轎,顯然被歹人調了包!
這夥歹人在什麼時候調的包呢?就在他和玉嫂的眼皮底下調包,居然一點都沒
有覺察到?這一路,他一步都沒有離開過呀?
田琨不敢細想了,知道闖了大禍。天津這地方,他人生地不熟,現在又是孤單
一人,怎麼去追趕歹徒?當緊得將五爺保護好,先平安回到客棧再說。
田琨儘量顯得平靜地說:「五爺,五娘尋不見咱們,多半要回客棧。我們也不
用在這裡傻等
了。「
玉嫂就說:「五娘迷了路吧,這倆給五爺抬轎的,也迷了路?他們尋不見五娘,
也該回來吧,怎麼連個影蹤都沒有?不是出什麼事了吧?」
田琨忙說:「大白天,又在繁華鬧市,能出什麼事!我看,咱們還是先回客棧
吧。五娘回了客棧,也等不見我們,更得著急。」
五爺說:「我不回!我哪兒也不去!他們到底把五娘抬到哪兒了?你們都是活
死人啊?一個都沒跟住五娘!」
玉嫂就說:「田琨,你還不快去找找!」
田琨說:「天津這街道,七股八岔的,我再找錯了路,五爺連個跑腿兒的也沒
了,那哪成?五爺,出了這樣的差錯,全是在下無用,聽憑五爺處罰。眼下補救的
辦法,我看就叫玉嫂守在這兒,我伺候五爺回客棧……」
五爺連說:「我不回客棧,不回!等不來五娘,我哪兒也不去!」
田琨說:「萬一五娘回到客棧,等不見我們,出來找,再走岔了,那豈不
——」
玉嫂也說:「大熱天,老這麼曬著,也不是回事。五爺就先回客棧,我在這兒
守著,你還不放心?」
「我哪兒也不去!老天爺,他們把五娘抬到哪兒了?」
五爺這樣,保鏢田琨真是一點辦法沒有。那兩個轎夫仍然沒有影蹤,看來真是
凶多吉少。不能再這樣拖延下去了,得儘快給津號報訊。田琨也不能多想了,就對
五爺說:「五爺,我去尋五娘!玉嫂,你伺候五爺坐回那頂空轎裡,耐心等著,哪
兒也不要去,誰的話也不要信,只等我回來。」
說完,飛跑著離去了。
康家的天成元津號,在針市街。因為對津門街道不熟,他只得沿來路,跑回客
棧,又從客棧跑到津號。路上和客棧,都沒有五娘的影蹤!
津號劉國藩老幫聽了保鏢田琨的報訊,頓時臉色大變:「只怕是出事了!」
五爺一到天津,劉老幫就曾建議,從鏢局再請幾位保鏢跟了。五爺五娘只是不
肯,說那樣太招搖了,反而會更引人注意。他們似乎也不想叫生人跟了,拘束他們
的遊興。沒有想到就真出了事。說這些,都沒有用了。
他和田琨商量了幾句,就親自帶人趕往海河邊。當緊,得先把五爺請回來。
趕到時,五爺和玉嫂倒是還守著那頂空轎,可五爺的神情已有些發癡。乘劉老
幫和五爺說話,玉嫂拉過田琨,低聲問:「還沒找見?」
田琨搖了搖頭。
玉嫂說:「五爺都在說胡話了。」
「才這麼一會兒,五爺就變成這樣?」
「才一會兒?不說你走了多大工夫了!你走後,五爺著急,也只是著急,倒還
沒事。後來,過路的倆人,問了我們的情形,就說:快不用傻等了,多半是遇上綁
票的了!」
「兩個什麼人?」
「四十來歲的男人。」
田琨就趕緊過去對五爺說:「五爺,劉老幫說的是實話,五娘真是先回客棧了,
虛驚一場,咱們快回吧。五娘也等得著急了。」
五爺目光恍惚,只是不相信。費了很大勁,大家才好歹把五爺勸上了新雇來的
一輛馬車。
回到客棧,五爺就喊著要見五娘,田琨、玉嫂他們也只能說,五娘出去迎我們
了,不知五爺是坐馬車。已經派人去叫了。但五爺哪裡肯信?人立刻就又癡呆了。
忙亂中,留在客棧一個男僕拿來一封信,說是天盛川茶莊的夥計送來的,叫轉
交康五爺。
劉老幫接過信,拆開看了一眼,就驚呆了,五娘果然給綁了票:限五日之內,
交十萬兩現銀,到大蘆贖人。逾期不交,或報官府,立馬撕票。署名是津南草上飛。
這哪會是天盛川送來的,分明是綁匪留下的肉票。劉老幫忙將這個男僕拉了出
來,低聲問:
「這是甚時送來的?」
「五爺他們出去不多時,就送來了。」
「送信人,你也沒聽口音?是天津衛口音,還是咱們山西口音?」
「那人來去匆匆,我也沒太留意。好像是帶天津衛口音。我見咱津號年輕夥計,
也能說天津話呀!」
「會說天津話吧,見了自家老鄉,還說天津話?」
再細問,也為時晚了。
草上飛?近來,劉老幫也沒聽說過津門出了這樣的強人綁匪,可眼下拳亂處處,
誰又知道這個草上飛是新賊,還是舊匪?十萬兩不是一個小數目,可開多少價,也
得救人。只是這真實情形,怎麼向五爺說明?
五爺分明已經有些神智失常。
康家的天成元、天盛川,在津門也沒有得罪江湖呀,何以出此狠著兒?綁誰不
好,偏偏要綁五娘?
津號的劉老幫當然知道,在康家的六位老爺中,數這位五爺兒女情長。
他本來聰慧異常,天資甚好,老太爺對他也是頗器重的。不想,給他娶了個美
貌的媳婦,就將那一份超人的聰慧,全用到了女人身上。他對五娘,那真是迷塌了!
對讀書、從商、練武、習醫,什麼都失去了興趣,就是全心全意迷他的五娘。五娘
對他仿佛也是格外著迷,又不嬌氣,不任性,也不挑剔,簡直是要賢惠有賢惠,要
多情有多情。兩人真似前世就有緣的一對情人!
起先,老太爺見五爺這樣沒出息,非常失望。可慢慢地,似乎也為這一雙恩愛
異常的小夫妻所感動,不再苛責。後來甚至說:「咱們康家,再出一對梁山伯祝英
台,也成。」老太爺都這樣開通,別人更不說什麼了。
尤其是五爺五娘只管自家恩愛纏綿,也不招惹別人,在康家的兄弟妯娌間,似
乎也無人嫉恨他們。
可這一對梁山伯祝英台,為什麼偏偏要在天津出事?這可怎麼向東家老太爺交
待?津號的聲名就如此不濟,誰都敢欺負?
出事後,津號給京號報急的同時,也給太谷老號和漢號發了告急的電報。
太谷老號收到如此意外的急電,當然不敢耽擱,趕緊就送往康莊,交給四爺。
四爺一見這樣的電報,真有些嚇傻了。
來送電報的老號協理忙安慰說:「四爺也不用太著急,京津字號的老幫,都是
有本事的人,他們一定在全力營救。再說,出了這樣的事,也一定電告漢號了,還
有老太爺大掌櫃他們坐鎮呢。」
四爺還是平靜不下來,連問:「你說,五娘真還有救嗎?」
「綁票,他就是圖財要錢,咱們又不是沒錢。只要五娘不驚嚇過度,這一難,
破些財就過去了。」
「五爺他們也不愛招惹是非,偏就欺負他們?」
「這種事,也不是只沖著五爺五娘。」
「那他們是沖著誰?沖著你們字號?」
「天津碼頭,今年拳亂教案不斷,局面不靖,什麼意外都保不住要發生。」
「天津就這麼亂,漢口不要緊?」
「漢口不要緊。四爺,你也不用光自家著急,先跟二爺他們商量商量。有什麼
吩咐,我們字號隨時聽候。」
四爺這才把二掌櫃送走,趕緊把二爺、六爺叫來。
對這種突發災難,六爺能出什麼良策?也不過說幾句尖刻話罷了:生意做遍天
下了,還有人敢欺負?
二爺一聽出了這樣的事,當下就憤怒至極:「這是哪路生瓜蛋,竟敢在太歲頭
上動土!膽子不小呀,真倒欺負到爺爺家裡來了。老四,這事你就不用管了,我召
太谷武林幾個高手,立馬就去天津衛!」
六爺能看出,年長的二哥從來都不曾這樣威武過,現在終於叫他等到一顯身手,
建功立業的時候了。可二哥的武藝究竟有多強,真能力挽狂瀾,千里奪婦歸?六爺
心裡暗生了冷笑。
四爺對二爺的這種威武之舉,卻是大受感動,二哥出來撐著,他也可以稍稍松
口氣。事出江湖,二爺出面最合適了,就是老太爺在,似乎也只能如此吧。
二爺是有些異常的興奮,但也並不是一時性起。他與五爺雖不是一母所出,畢
竟有手足情分。更何況,這是關乎著康家的聲威!
他沒有和四爺、六爺多嗦,趕緊就策馬跑往貫家堡,去見車二師傅。車二師
傅是太谷武林第一高手,又有師徒之情,二爺去求助,也理所當然。還有一層理由,
是車二師傅當年在天津,有過一件震驚一時、傳誦四方的盛事。
那是光緒十八年,車二師傅護送太谷孟家主人往天津辦事。其時他已年屆花甲,
滿六十歲了,但武藝功力不減,那一份老到仿佛更平添了許多魅力。他本來在華北
各碼頭就很有武名,這次到天津,武界也照例熱鬧起來,爭相邀他聚談、演武、飲
宴。當時,天津碼頭正有一位游華的日本武士,叫小山安之助,劍術極精。在津
設擂臺比武,尋不著敵手,很有一些自負。其實,天津是個五方雜處的大碼頭,武
林高手一向就藏著不少。
只是,日本武士將身手和聲名全託付給那一柄長劍,套路與中華武術中的劍術
全不相同,用現代的話說,就是「制式」完全不同。天津一些武師,對小山的自負
很生氣,跳上擂臺應戰,就有些心浮氣躁,武藝不能正常發揮,敗下陣來的還真不
少。另一些清高的武師,起根就不屑于跟倭國武人同台演武。這就使小山更自負得
不行!
津門武友,自然向車二師傅說到了這個小山。車二師傅也只是一笑而已,他本
就不是一個喜歡出頭露面的人,當然不會上趕著去尋日人論高低。不想,這個小山
武士,倒先聽說了車二師傅的武名,居然親自登門來拜見。把自負全藏了起來,禮
節周全,恭恭敬敬,表示想請教車師傅的功夫。這一手,真還厲害!他要掛了一臉
自負,扔出狂言跟你挑戰,你不理他也就是了。可這樣先有禮,已占了理,你不答
理人家,就不大器了。張揚出去,你是被嚇住了,還是怎麼了?
車二師傅只好應戰。
車二師傅的形意拳功夫,當然是拳術、兵器都精通的。他自己比較鍾愛拳術,
不借器械,好像更能施展原氣真功。而在器械中,他更喜歡槍和棍。以槍棍化拳,
才能見形意拳的精髓。
形意拳雖講究形隨意走,形意貫通,但威力還在形上,是立足實戰的硬功。車
二師傅以高超絕倫的「顧功」,也就是防守的功夫,聞名江湖,但他也不是僅憑機
巧,是有深厚的強力硬功做底的。已經六十歲了,他依然膂力過人,一雙鐵腿掃去,
更是無人能敵。所以,他于劍術,平時不是太留意。中華武術中的劍,形美質靈,
帶著仙氣,是一種防身自衛的短兵器,武人都將劍喚做文劍。
日本武士手中的劍,那可是地道的武劍。以中華武人的眼光看,那是刀,不是
劍。刀是攻擊性的長兵器,不沾一點文氣、仙氣。
但車二師傅就是提了一柄佩了長穗的文劍,躍上了小山安之助的擂臺。
客氣地施禮後,小山喝叫一聲,忽然就像變了一個人,神情兇悍,氣象逼人,
掄著他那柄似劍非劍,非刀似刀的長劍,閃電一般向車二師傅砍殺過去。車二師傅
卻是神色依舊,帶著一臉慈祥,從容躲過砍殺。手中那柄細劍,還直直地立在身後,
只有劍柄的長穗,舞動著,劃出美麗的弧線。小山步步逼近,車二師傅就步步趨避,
眼看退到台口了,只見他突然縱身一躍,越過小山,落到台中央。
六十歲的人了,還有這樣的功夫,台下頓時響起一片喝彩聲。
小山似乎氣勢不減,但他不再猛攻,也想取守勢,不料車二師傅的劍早飛舞過
來,他急忙舉劍一擋,噹啷一聲,一種受強震後的麻酥之感,就由手臂傳下來。小
山怒起,又連連砍殺過去,可觸到車二師傅的劍時,卻只有綿軟的感覺!到這時,
他心裡才略有些慌,只是不能顯露出來。
車二師傅就這樣引誘小山不斷攻來,又從容避開,叫他的攻擊次次落空。其間,
再忽然出手一擊,給對手些厲害看。
幾個回合下來,小山已經有些心浮氣躁了。於是車二師傅就使出了他的絕招。
兩人砍殺剛入高潮,小山就突然失去了對車二師傅劍路的預測,尤其對虛劍實劍全
看不出了:用力砍去,觸到的軟綿無比;剛減了一些力氣,卻又像砍到堅石,手震
臂麻,簡直像在被戲耍。這可叫他吃驚不小!這樣一驚慌,出劍就猶豫了,不知該
勁大勁小。如此應對了沒幾下,忽覺手臂一震,一麻,劍就從手中彈出,飛到遠處,
噹啷落地。
台下又是一片喝彩聲。
小山這時倒不慌了,整了整衣冠,行了禮,承認輸了。並表示想拜車二師傅為
師,學習中華形意拳功夫。
車二師傅推說中日武藝各有所宗,兩邊都跨著,只能相害,不能互益,沒有答
應。其實,他哪裡會將中華絕技傳授給外人!
如此別開生面地大敗東洋武士,車二師傅的名聲一時大震津門。以前只是武界
知道他的大名,從那以後,一般老百姓也將他看做英雄好漢了。這事雖已過去六七
年了,但在天津,車二師傅的武名還是無人不知的。現在康家在天津有難,正可借
重車二師傅的大名,擺平那些綁匪。
車二師傅聽康二爺一說,當即表示願意盡力。只是,他考慮再三,覺得自家親
自赴津,太刺眼,太張揚。這樣弄不好,會逼著綁匪撕票。再說,他自己畢竟也年
紀大了。所以,他建議請李昌有去。李昌有是他最得意的門生,武藝也最好,尤其
擅長「打法」。「打法」,即攻
擊性的拳術,與「顧法」相對。李昌有的「打法」,在太谷武林已經出類拔萃,
有「車二師傅的顧法,昌有師傅的打法」之說,師徒相提並論。
二爺就去請正當盛年的李昌有。昌有師傅很給面子,一口就答應下來。他們一
道挑選了十多名強壯的武師拳手,便連夜飛馬趕往天津。
發往漢口的電報,老太爺康笏南晚了兩天才見到,因為他和孫大掌櫃正在離漢
口數百里遠的蒲圻羊樓洞山中。說是避暑,其實在巡視老茶場。漢號陳亦卿老幫,
見到這樣的電報,當然不敢耽擱,立刻派櫃上夥友日夜兼程送去,還是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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