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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五


  于富貴想了想說:「這樣吧,我去跟李頭說。」

  白主任笑了:「這不就行了?你們都是領導,你們先在一塊兒說說,回頭定個調子,我再寫吧。」

  沒辦法了,于富貴只好去找李大隊長。雖然于富貴也是副大隊長哩,只是心裡從來就沒有把自己當回事兒,一直覺得李大隊長才是真正的領導。走進領導的辦公室,坐進領導的沙發裡,自己先矮了下來,完全是向上級彙報思想彙報工作的感覺了。

  于富貴說:「老李,我想來想去,這個案子還是得先跟你彙報一下。」

  李大隊長說:「老於你就別客氣了,我是正職,你是副職,咱們是夥計,彙報啥哩?這一次你立了大功,我正準備給你打記功報告哩。」

  于富貴說:「別,千萬別打什麼記功報告。」

  李大隊長說:「怎麼?這是應該的呀。」

  于富貴說:「你先聽我彙報一下,你一聽就明白了。其實說白了,這個案子一上手沒有一點頭緒和線索,我愁得很呀。局頭又不讓拖,立逼著三五天之內破案。沒法了,我只好和王海商量,走了一步險著,把鄭州小偷們的老大弄到一起,咋唬了一傢伙。就這麼咋噓出出了,人家打傳呼讓我去指定地點取東西,我就去取回來了。」

  「就這麼簡單?」李大隊長知道不會這麼簡單。

  「就這麼簡單。」于富貴哪能夠說得太具體?

  「不會吧?」李大隊長笑笑說,「連兇手也沒有?」

  「你們現在如果跟我要兇手,我真是啥也不知道。」

  李大隊長笑了:「唉,怎麼說呢?老於,咱們就這麼對別人說,會有人信咱的話嗎?我信。我是說別人會相信嗎?」

  于富貴也笑了,他笑得很苦。他明白李大隊長的話是話中有話,雖然案子破了,可他要是說不明白,別人難免把他于富貴和黑社會扯到一塊兒去。

  「老李,你說。我聽你的,你說我應該怎麼說?」

  「老於,我看這樣吧,這個案子局頭一上來就親自抓,你還是去和局頭說。只要局頭不說啥,我這裡還有什麼?」

  于富貴只好去找楊局長。走在路上,想想,他也笑了。他知道自己又一次陷入了困境,只讓他破案只讓他工作,沒事兒。只要讓他一面對各種人際關係,處理問題,他就沒戲唱了。他不由得又一次感到現在這社會真是越來越複雜,做工作容易,做人難呀。

  快走到楊局長辦公室門口時,他的傳呼響了。拿出來看看,又是他老婆打來的,唉,還是他媽的借錢的事兒。擠,擠吧!于富貴覺得單位擠,家裡也擠,兩邊擠得他都快成壓縮餅乾了。去他媽的,楊局長又不像李頭那麼明陽怪氣,對楊局長他可以實話實說,是啥就是啥,一五一十端出來,根根梢梢講明白,信不信就由他了。

  「哈哈哈,于富貴,做難了吧?」

  于富貴沒有想到楊局長聽他說了過程之後,會開心得笑起來。

  「楊局長你笑啥哩?你也不信我?」

  楊局長笑著說:「誰說我不信?我信。」

  于富貴可憐巴巴地說:「唉,你要再不信,我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很聰明呀!」楊局長說,「你們很聰明嘛。這就是辦案,從來就沒有嚴格的規律嘛。真真假假,虛虛實實嘛。有什麼不好?」

  「就是拿不出來兇手。」于富貴說,「現在你要讓我再去抓兇手,我也不去了。警察是人,小偷也是人,我已經放了話,無論如何我也得說話算話吧?」

  楊局長笑了:「這才是于富貴呀。你于富貴放心,我不逼你,讓你在黑社會裡也信守諾言好不好?況且對我們以後破案也有好處你說對不對?」然後楊局長又問,「王海哩?他怎麼沒來?」

  于富貴說:「唉,案子一破,他就不攙和了。其實你也能看出來,這個年輕人特別正派,沒有要緊事兒,他是說什麼也不往領導這兒跑。」

  「王海是好同志呀。」楊局長很有興致地問,「兩個指頭這麼一撚,就能夠把瓷片撚成碎未末?王海真有這麼大的能耐?」

  于富貴說:「我親眼看的。其實以前我只是聽說他有功夫,也沒有見過,這一回也是第一次見。當時幾個老大耍滑,王海就露了一手,還真把他們給震住了。」

  「好呀,人才呀!」楊局長拿出來五百塊錢,遞給于富貴說,「先把這錢拿著。」

  于富貴說:「這是啥錢呀?」

  楊局長說:「叫你拿著你就拿著。」

  于富貴只好把錢接過來。

  楊局長說:「這錢可不是獎金,這是我自己的錢。于富貴呀,案子破了,比什麼都好。別的你再也不用去管了,那都是我的事兒。你現在就去給我找王海,找到王海你們兩個去下館子,要幾個好萊,要瓶好酒,好好給我吃一頓,我不方便親自去,就算是我老楊請你們了。好不好?」

  于富貴一下子樂了,身心完全放鬆下來,把五百塊錢往衣袋裡一裝,嘿嘿地笑起來:「你放心,這個任務好完成。我下樓就呼他!」

  6

  接到于富貴傳呼的時候,王海正坐在安琪的辦公室裡抽煙。案子破了以後,王海就想來找安琪,他想跟安琪借兩萬塊錢,幫助于富貴集資建房。他心裡明白,只要他張口,別說兩萬,就是二十萬安琪也會給他的。只是他心裡很矛盾,他不斷地問自己,找安琪究竟是為了借錢,還是想她了?最後他向自己承認,他主要還是想她了。

  兩個人分手以後,王海發現自己已經有點高不開安琪了。王海對自己很惱火,難道自己已經離不開女人了嗎?是一個男人的性欲,還是感情?他弄不清楚。於是他調動起一個男人的意志力,壓下自己對女人的欲望,使自己慢慢地冷靜下來。最終他相信了自己的感覺,他對安琪已經投入了太多的感情,他想念她。男人和女人之間,許多東西都是可以改變的,只有真情最難舍。只是立刻重歸於好,馬上回到過去的感情裡,和安琪結婚成家,太唐突了。也許先找她借錢,撿起他們之間的感情線索,嘗試著重新編織他們愛情的花籃,更好一些?

  這樣,王海走進安琪的辦公室,對她說:「安琪,給我兩萬塊錢。」

  安琪什麼也沒有問,就給他開了一張兩萬塊錢的現金支票。

  王海拿到支票,就坐下來抽煙。他把煙點著,抽了兩口,才笑著說:「我要兩萬,你就給我兩萬。你也不問問我借錢幹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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