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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九


  8

  也就是從那個月開始吧,王海每月給安琪四百塊錢,也不斷到她那兒吃飯,過起了婚前同居的生活。王海心裡也明白,這些錢大都又花在了他身上。安琪很會過窮日子,但真正花起錢來,也是個大手大腳的姑娘。她好像不太在乎外衣,但是特別講究內衣,不但她自己的內衣講究,就是給王海買內衣內褲和襪子,也全是名牌,而且一買就是一打。王海心裡算算,他給她的錢,還不夠她給他買內衣的呢。王海從小過慣了窮日子,就覺得穿這些名牌衣裳太過分了。

  「安琪,內衣要那麼講究幹什麼?穿在裡邊別人又看不見,過得去就行了。」

  「這個你可不懂了。」安琪說,「特別是男人,內衣一定要講究,什麼也不為,就為了舒服。」

  「我是說就我們兩個目前的經濟條件來說,這些衣服太貴了。」

  「這個你放心。我會計算的。」

  四個多月過去了,王海也沒有見她找到新的工作。好像她也不著急。王海倒是著急了,要出面幫她找,她說這是她自己的事情,希望他尊重她,她的工作問題一定要她自己來解決,絕不要王海幫她。王海已經深知她的個性,自尊心很強,就沒有多事。

  有一天安琪忽然問他:「你找到那種感覺了嗎?」

  王海說:「你說的是哪種感覺?」

  安琪臉紅紅地說:「想娶我嗎?也就是說想結婚嗎?」

  王海認真地點點頭。

  「你自己定吧。想什麼時候辦事兒,就辦吧。」

  王海說:「現在就想。」但是,他接著說,「不過不急,再等等吧。」

  「為什麼要再等等?」

  王海說:「我一定要等你找到了工作,再說結婚的事兒。」

  「這結婚和找工作有什麼關係?」安琪笑笑說,「如果我找不到工作,你就不要我了?」

  王海笑了:「不是這個意思。女人如果沒有工作,婚後老呆在家裡,我又是個警察,東跑西竄地不著家,時間一長你還不就煩了?」

  「找到工作就好了?」

  「有了工作,白天你可以去上班,就有了一個透氣兒的地方。你說是不是?這樣,回到家裡不就新鮮了?」

  安琪點點頭說:「是這樣。沒想到你心還這麼細呢。」

  在這一點上,于富貴也同意王海的觀點。老於說:「王海,你這樣想是對的,瞎好也要給她找個工作。現在是啥年代了,有幾個女人願意做家庭婦女的?新婚時還可以,等那股新鮮勁兒一過去,肯定就煩了。動不動就給你發火,日月就不好過了。」

  王海說:「我就是這個意思。可是看她那樣,一點兒也不著急。」

  老於說:「她在大學裡學啥專業的?」

  王海說:「不知道,也沒有問過。」

  老於說:「你沒發現她有什麼愛好?」

  王海說:「沒有,除了愛好做飯,我啥也沒發現。」

  老於說:「她家是哪兒的?你去看她父母了嗎?」

  王海說:「不知道。看樣子不遠,可能是洛陽的或者是開封的,她從來也沒說帶我去看她父母。」

  老於說:「你帶她回家看你的父母了嗎?」

  王海說:「她倒是說過幾次,想去我家看看我的父母。可是不到結婚的時候,我不想讓我的父母知道,萬一出了啥變化,老人們不是又空歡喜一場?」

  于富貴沉默了,他看著王海一直笑著再不說話了。

  「老於,你怎麼這麼看著我?」

  老於笑了:「兄弟,要說我不該說,我也不懂你們現在的年輕人,聽你這麼說說那麼說說,我怎麼覺得你這個女朋友神神秘秘的?問一句最白的話吧,看過她身份證沒有?」

  「那還能沒看過?確實是咱鄭州人。」

  「除了她本人,她的家人她的同事她的朋友,你沒有見到過一個?」

  「沒有,見別人幹什麼?這是我們自己的事情呀。」

  老於笑了:「聽老哥一句話,也許我是多心了,我總覺得哪兒有點不對勁兒。我勸你呀,你們感情再好,咱們是中國人,不是外國人,先別結婚,再等等。」

  王海也笑了:「你放心,我自己心裡有分寸。」

  就是王海和老於說過這話的第二天下午,安琪忽然呼他,說她找到工作了,讓他趕到休閒山莊,她在那兒等他,兩個人好好慶賀一下。

  王海好高興。休閒山莊在南陽路最北端,和農業路的交叉口上。說是休閒山莊,其實是一座集吃喝玩樂為一體的大樓,在鄭州市名聲很大,是有錢人出沒的高檔消費的地方。要說他是警察,為了辦案鄭州城裡曲曲彎彎的地方他都跑遍了,因為沒有業務關係,這休閒山莊他還真沒有進去過。他覺得上那種地方太過分了,但是想到只要安琪喜歡,也就沒再多想。

  一見面王海就問:「找到工作了?」

  安琪得意地點點頭。

  「哪個公司?什麼工作?」

  安琪神秘地笑笑說:「先不對你講好嗎?咱們先慶賀一下,然後我再告訴你。」

  「那好吧。」王海說,「怎麼來這裡?這裡……」

  「這裡是高消費是吧?你放心,我這裡有朋友,說好了全免費。」

  王海這才放心了,就跟著她走進了大樓。沒想到一走進去,人家先要脫他的鞋,把他的鞋存起來,才放他往裡邊走。

  「脫鞋幹什麼?」他小聲問安琪,「這是哪一家的規矩?」

  「就是這一家的規矩。」安琪也小聲說,「脫了鞋只穿著襪子走進來,是不是很舒服?是不是一下子就放鬆了?」

  「是這樣,確實很舒服。」王海又問,「咱們上幾樓?是吃是喝是玩?我可是不懂。」

  安琪走在前邊頭也不回地說:「上三樓,咱們今天品茶。這裡最著名的就是三樓的茶室。」

  王海緊跟著安琪,走上三樓。走進寬闊的擺滿了茶座的大廳,他才發現這裡對他來說確實是一個陌生的世界。他好像一下子就跳出了車水馬龍的喧嘩鬧市,來到了紅塵之外一樣。茶座裡坐那麼多人,好像全是些喜歡耳語的,聽不到塵土飛揚一樣的說話嘈雜聲。整個大廳裡靜悄悄的,只有一個小姐穿著古典服裝坐在那裡輕輕地揉著二胡的琴弦,《二泉映月》的清苦憂鬱和滄桑感如雲如霧如絲如縷在茶廳裡飄來飄去。

  安琪伸手挽著他,實際上是為了帶著他,輕輕地走過一個個茶座,一直走到後面,小姐拉開門,把他們讓進了一個包間。王海這才明白,在大廳裡這些茶座的周圍,還沒有這麼多包間。等他們坐下來,小姐又從外邊拉上了門,使這個小小的包間與外邊的大廳隔離開來。真安靜呀。王海心裡感歎著坐在了茶桌前,面對著茶桌上一大堆各種各樣的複雜的紫砂茶具,竟然不知如何是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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