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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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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漫不經心地打開一看,他慌了。是楊局長。局頭這時候呼他于富貴幹什麼?沒什麼大事兒,局頭是輕易不會呼他的。壞了,肯定是出大案了。他連忙從破沙發上站起來,去回電話。他把掛在牆上的外衣拎下來,從衣袋裡把手機拿出來,往局長的辦公室裡打。儘管時間緊急,他也記著儘量使用手機不使用他們家的電話。手抓的費用公家報銷,而家裡的電話費要自己花錢哩。 「是楊局開吧?我是于富貴。」 局長在電話裡劈頭就質問他:「你的手機為什麼老是不開?」 「我總是想著打手機打出去和接著都花錢,就一直是只打不接。」 局長說:「你呀你呀,叫我怎麼說你呀老於?你現在什麼位置?」 「在,我在新通橋呀。有事兒嗎?」 「也沒什麼大事兒。你先趕到我這兒吧。記著,只你一個人就行了,王海不用來。」 「那好,我馬上就到。」 對上級說慌,于富貴早已經學會了。工作多年了,對待上級說說的說,不該說的不說,這個習慣他還是養成了。現在已經八點多了,他如果如實說他還在家裡貓著抽煙沒去上班,那算什麼呢? 關了手機,于富貴把家門鎖上,就騎著他那輛破自行車去上班。雖然局長呼他,讓他快去,他還得先到刑警大隊,把自行車放到單位車棚裡,再騎上摩托到局裡去。刑警大隊雖然已經給他配備了摩托車,那也只是讓他工作時用,並沒有讓他回家也騎著。當然,也並沒有規定不讓他騎回家去。只是騎回家來放哪兒?家裡沒地方,放外邊萬一丟了,反扒專家卻丟了車子,那不就鬧出大笑話了?所以,他上下班還得騎自行車。 很具體。 但是,這就是生活呀。 3 這時候太陽已經升起來很高了,大地上到處都是它灑下來的軟軟的陽光。 金水大道兩旁是梧桐樹,梧桐樹比別的植物沉睡期長反應也慢,這時候也已經從冬日的休眠期靈醒過來,吐出滿樹的嫩葉子,在陽光下放射著綠亮亮的激情。於是,植物的性欲彌漫開來,就給整個城市生長出來勃勃的春天的生機。 大街上車來車往,已經熱鬧起來。于富貴騎著摩托,走在高架橋下邊的老路上。他騎的是那種三個輪子的摩托,抓了小偷銬起來扔在車上就能夠帶走。所以小偷們誰要咒誰,就說急什麼急?急著去坐老於的摩托哩?別人不注意,鄭州的扒手們都記死了老於這輛摩托車的牌號,平時出來找活做的時候,遠遠地只要看見這輛摩托,就趕快溜。時間一長,于富貴也跟他們玩把戲,常常是把摩托車扔在火車站,自己卻遠遠地跑到二七廣場巡邏。或者是摩托車在東郊的花園商廈,人卻在西郊的商業大廈。他經常這樣聲東擊西、真真假假、虛虛實實地跟小偷們玩捉迷藏的遊戲,讓小偷們摸不到他活動的規律。不過,今天他騎著摩托是去找局長哩,風風火火的什麼也不管了。往局裡去的路上于富貴想,楊局長突然找我會有什麼事情呢? 「你一個人來就行了,王海不用來。」 楊局長這話是什麼意思? 往常,如果楊局長給他直接佈置工作,都是讓他們兩個人一塊去,因為他們兩個人是搭檔。今天專門交待王海不用來,只讓他一個人來,就有點神秘。看起來不像是為了工作。莫非是為了王海的什麼事情?可是王海年輕輕的,幹得又不錯,他能夠有什麼事情?不像。局頭莫非是為了什麼私事兒找他?楊局長神通廣大,他自己還能有什麼私事兒辦不了,找到我于富貴一個爛警察的頭上哩?不像。他猜來猜去,怎麼也猜不著,心裡空落落的沒底兒。 說心裡話,楊局長一直待他不錯。從刑警大隊到局裡,那麼多正副大隊長和正副局長,再加上正副政委們,扳住指頭數一數,于富貴還就和楊局長個人關係不錯。別的不說,他現在用的手機就是楊局長送給他的。這部手機他只管用,局裡直接給他報銷,他連去交費都不用,全是局機關辦公室代勞的。方便不說,連他們刑警大隊的錢也省下來了。但是,就這樣他也不捨得經常用,他明白用手機和平常的用話不同,打出去和接回來都他媽的花錢。雖然花的是公家的錢,他還是覺得能省一個就省一個。在他的意識裡,錢這玩藝兒總是越花越少,而不是越花越多。 剛當刑警大隊副大隊長時,單位曾經配給他一部手機,他害怕別人說他張狂,沒敢要。領導們就表揚他作風好,這一表揚算壞了,他再沒法兒要了,也再也沒人給他配了。他沒有手機用,有一次被楊局長碰上了,發現他于富貴沒有手機,順手就把自己的手機給了他。 「笑話。現在是什麼年代了?」楊局長說,「小偷們都拿手機聯絡著作案,我們全國知名的反扒專家還沒有手機用,那就先用我的吧。」 于富貴不敢接:「不用不用,我用不著。」 「拿上。我第你了,你就拿上。」楊局長笑笑說,「老于,你們刑警大隊的正副職領導幹部加在一起一數一大把,恐怕就你于富貴一個人沒有手機用吧?老於,一個人如果太老實,人家就看不起你呀。這不,你這麼長時間沒有手機用,人家都看不見呀。你還是用我的吧,我是局長,我要沒有手機,人家馬上就會給我配的。」 于富貴一聽楊局長說話帶刺兒,就害怕傳出去得罪刑警大隊別的領導,連忙說:「隊裡早先也給我配過,怨我當時沒要,並不怪我們隊裡。」 「拿上吧。」楊局長笑笑說,「你別越描越黑了,我啥都懂。」 于富貴這才把楊局長的手機接過來了。不過,局長說句話,放出來放不下,事後還是傳出去了。雖然並不怨于富貴本人,因為楊局長話說得不太好聽,這件事也還是把刑警大隊別的領導們得罪了。人家在背後說,不就一部手機嘛,又不是沒給過他,還值得擁到局頭那裡?於是,雖然表面上見面都是笑臉,他于富貴心裡明白,誰也和他不過心。從那以後,別說他們一把手李大隊長了,就是副職們,連辦公室的白主任,也對他敬而遠之了。但是,這件事雖然得罪了別人,于富貴分明也感到了楊局長對他實在是不錯。於是,他騎在摩托車上就想,莫非楊局長找我又有什麼好事兒?會是什麼好事兒哩?我現在最需要房子了,難道楊局長瞭解到我住房困難,要分給我一套新房子? 別說新房了,就是別人住過的舊房也好呀。領導們經常扔了舊房住新房,不斷開墾處女地,說不定還真是要給我舊房子哩。房子雖舊,怎麼比也比我現在住的破平房好到天上了呀。 做夢吧你! 做夢娶媳婦,盡想好事兒! 于富貴馬上又自嘲起來。局頭一呼你,你就心裡七上八下,你就不明白自己誰是誰了? 自作多情吧你! 說不定還要批評你哩! 這麼一想,他心裡就慢慢地平靜下來。等他風風火火趕到局機關大院,把摩托車停在車棚裡,走上二樓,走到局長辦公室門前的時候,他已經以一種警察的本能進入了工作狀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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