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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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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老大說著走過去,山腳如電,一腳跺在馬三小腿上,把馬三的腿跺斷了。馬三哎喲叫一聲,就抱著自己的腿倒在地上了。 金老大這才回頭對王海說:「王哥,我已經廢了他一條腿。請王哥給小弟一個面子,別把馬三拍進局子裡,小弟我就領情了。」 看起來黑社會裡這金老大果然名不虛傳,王海想這事情做得真叫光棍兒。這麼做又給你臉面,又讓他自己下了臺階。王海知道話說到這份兒上,就要得饒人處且饒人了。 「放心吧,我也明說了,我今天不是來辦案的。」王海冷冷地說,「我也是受人之托,來私了是非的。既然金老大出面,我什麼話也不說了,到此為止。」 王海說完,轉身就走。他忽然感到今天這場打鬥沒有一點意思,甚至讓人厭惡。 這時候外邊工地上的探照燈亮了,天落黑了…… 11 後來,王海回想起以後的事情,就覺得後悔。要說這種事兒,辦完了也就完了。把娜娜髮廊的事情擺平以後,如果不再去娜娜髮廊就好了。但是,他心太軟。有兩個星期,春花不斷呼他。為了不傷害鄉下姑娘的自尊心,他就答應去見她了。 那天晚上在娜娜髮廊裡,春花備下了酒菜。這一點王海想到了,一看就明白還是為了感謝他。娜娜不在,就他們兩個單獨相處,這使王海感到多少有點意外。不過,他雖然感到了一些彆扭,並沒有往深處想。春花買的是葡萄酒,竟然買了四瓶,這倒嚇了他一跳。 「你怎麼買這麼多酒?」 「不多,不多。我知道你能喝。」 「你想錯了,我基本上不沾酒。」 由於職業的飛慣,王海除了有時候少量喝點啤酒之外,基本上不沾白酒和紅酒。他喝了一小杯紅酒以後,就堅持不喝了。 「王哥,你真不喝了?」 「我真不喝了。」 「那好,你不喝我喝!」 春花自己灌起自己來,這卻是王海沒有想到的。他原來還以為春花有酒量呢,後來見春花喝得臉紅脖子粗,眼裡放光一樣,他才明白她喝多了。只是再勸她已經晚了。 「王哥,你真好。」好像讓酒火燒的一樣,春花的話多起來,「不光是你幫了小妹,小妹感激你,才覺得你好。不光是這,不光是這呀,小妹是覺得王哥你這種男人,才叫正經男人。」 「春花你喝多了。」 「我沒有喝多,」春花笑著說,「我心裡明白著哩。當然我也喝得不少,因為我不多喝些酒,我就沒有膽量把我的心裡話說出來。王哥,酒是好東西。我原來也不知道,一喝它人就膽大了。」她突然色迷迷地說,「這些天我夜夜做夢都夢見你,這可不是別人教我的,你知道不知道?」 「春花你真是喝多了,」王海站起來說,「你休息吧,我該走了。」 春花也站起來,搖搖擺擺走了兩步,一下子拉住王海的胳膊,整個人吊在王海的胳膊上了。 「我不讓你走,你得聽我把話說完。」春花說,「今天你要不聽我把話說完,要硬走,你走到哪裡我就跟到哪裡。」 王海想了想說:「那好,你好好坐下,我就不走。」 春花鬆開手,又搖搖擺擺走過去坐下。她還要倒酒喝,被王海攔住了。 「你要再喝,我真要走了。」 「好好,你別走,我不喝了。」 看著她喝醉的樣子挺難受,王海說:「要不,你躺下休息一會兒吧。」 春花忽然說:「那好,我躺下可以,你得和我一塊兒躺下。」 「你說胡話了。」王海說,「你真是喝醉了。」 「嘿嘿嘿,我沒有喝醉。」春花笑著說,「我是酒後吐真言哩。王哥,我知道小妹配不上你,我不要求你娶我,我只想和你好。這可不是有病亂求醫,全是我自己心裡想的。你說行不行呀? 「春花,你冷靜點。」 「我很冷靜。你以為我喝醉了說胡話哩,我一點也沒有胡說,我說的都是我心裡話。王哥,這裡又沒有人,就我們兩個。你怕啥哩?你那個我吧,我死了都不會對別人說。」春花繼續說,「然後呢,我就做你的情人。你啥會兒想我了,來看看我,來那個我,我啥會兒都等著你,就像娜姐那樣。你永遠不要為我著想,你要有事情不來看我,我也不去亂找你。我永遠都不會給你添麻煩,只會和你好,愛你,心疼你,今生今世都是你的人……」 現在我們回憶一下,就會想到當初在金水河堤上,王海為勸春花亂打比方埋下的種子,如今結出苦果來了。 王海八遠寸候就升始後悔了,他真不該來。 「王哥,你答應我了?」 王海搖搖頭。 春花抬起頭,眼裡滿含著熱淚求他:「王哥,要不就今夜黑一回,過後我再不找你,行嗎?」 王海還是搖搖頭。 春花沉默了。 她不再說話,她咬著自己的嘴唇,開始傷心地掉淚。 王海也沉默了。 「王哥,我錯了。」春花忽然說,「我真是錯了。現在我才明白,你那天在河堤上說那些話是勸我哩,你給我個棒槌,我就當針了。我還以為我還是個好女子哩……我錯了。王哥,你走吧!」 王海看了一眼滿眼熱淚的春花,走出了娜娜髮廊。 他當時也想到不應該就這麼離開她,至少再陪她說些什麼,勸勸她。但他害怕如果他不走,春花再求他,他會沒有再拒絕的勇氣,也就沒有走的機會了。 那晚上走出娜娜髮廊以後,王海站在不遠處回望著娜娜髮廊,久久沒有離去。說實話他並不是不想女人,他又不是沒有性經歷的人,剛才在娜娜髮廊裡看著如花如雪的春花,他心裡的欲火早已經燃燒起來。如果換了別的姑娘,他也許就留下了。現在這個年代,像這種兩廂情願的事兒,算什麼呢?他站在那裡回望著娜娜髮廊,想到衝動處,甚至想返回去敲門。但是,一想到和春花上床,他眼前就出現馬三的嘴臉…… 於是,他終於拒絕了春花,也拒絕了自己。 社會上地痞流氓欺侮她,我救了她。如果我返回頭也欺侮她,那和社會上的地痞流氓還有什麼區別呢? 他感到自己找到的這個理由很正當。 他依靠這個正當的理由最後拒絕了自己。 他覺得自己做得很好,就堅定地離開了是非之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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