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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但是,輕易不要走這一步,要走到這一步,一定是碰上了好男人,我們自己情願。不過,我們鄉下來的姑娘在城裡混,碰上好男人的機會可是太少太少了。這就要看你有福沒福了。春花,如果你遇上了好男人,你千萬要記著只管對你的男人好,什麼也不要讓他幹,什麼也不要他的,咱們甚至可以掙錢讓他花,還要記著永遠不要他回報,千萬不要給他找麻煩……」

  說到這裡,娜娜忽然掉下眼淚,忍不住小聲地哭起來。

  「娜姐,」春花小聲問,「你怎麼了?」

  娜娜什麼也不說,只是掉淚。

  好大一會兒,她們兩個誰也不再說話,各想各的心事。

  「春花,」娜娜最後才說,「我給你說這麼多,是覺得咱們要找王海,我替不了你。一上來你不好意思開口,我可以替你說明白事由。這接下來,就全靠你自己了。現在你明白了吧?」

  春花點點頭。

  第二天一上班,娜娜就通過呼機和王海聯繫上了。王海在電話裡說他不能馬上來,下午三點以後讓她們在髮廊裡等他。人家肯來,這就算好消息了。於是,上午她們開門營業,下午她們就把「休息」的牌子掛出去,把髮廊裡打掃乾淨,還噴了些香水,準備著迎接王海的到來。在坐等王海的時候,兩個人還有些緊張,能不能抓住這根救命稻草,她們實在是心中沒數。

  娜娜已經習慣了和城裡人打交道,城裡人的兩隻眼,一隻眼看權一隻眼看錢。找城裡人辦事你要麼有權,要麼你得花錢,沒有第三條路可走。工商稅務是這樣,她想公安人員也不會例外。找城裡人辦事兒不但不能夠白用,還講究搭鋸見末現對現,許願沒人信。她想了想,給王海準備了見面禮,兩條香煙和一千塊錢。而且她明白這也只是逮鴨先撒的那一把米,事成之後還得重謝。這時候就不能講成本核算了,花錢不要緊,只要能夠把事情擺平,就算謝天謝地。退一步說,如果把錢花出去了,事情沒有辦成,你也不能夠再把錢要回來,只能算交了學費。吃個啞巴虧,沒處說理去。

  禮物是禮物,怎麼接待王海?人家畢竟是警察,得有處放人家的臉面,說事兒也得有個說事兒的環境。為此娜娜設計了兩個方案,一是等到王海來了以後,先請他到咖啡館,一邊喝咖啡一邊說事兒,說完了事兒再請客吃飯。如果王海不上咖啡館呢,她們也買了些水果之類,在髮廊裡準備著,也可以在髮廊裡邊吃邊說事兒,說完了事情再上酒館請客吃飯。娜娜說反正得請客吃飯,請客吃飯以後我就走了,春花你再和王海單獨談,那就看你的本事了。

  娜娜把什麼都想到了,這讓春花好感動。她心裡想,娜姐像個親姐姐一樣關心她,只要王海能夠把事情搞定,她一定按照娜娜的交待去做,人家想抱就讓人家抱,人家想摸就讓人家摸,只要不真弄她,她就什麼都答應。

  娜娜和春花盼星星盼月亮,等到王海趕來的時候,已經下午四點鐘了。

  7

  王海沒有想到,髮廊的小姐會呼他。接到傳呼的時候,他和搭檔于富貴正在西郊調查一個案子。看到呼機上陌生的電話號碼是六字頭,他只知道是東郊,並不明白是誰在呼他。

  老於還問他:「誰呼你呀?」

  王海說:「不知道。」

  「回不回呀?」

  「回不回都行。」

  由於他還沒有結婚,老於就開玩笑說:「回吧,萬一是哪個小姐想你呢!」

  他們一塊兒去找公用電話。他們沒有配備手機,如果調查案子用公用電話,他們可以要個小條兒,回去報銷。不過,每次幾毛錢的事兒,很少有人去要那個小條兒。別看事兒小,一個月在這些小事兒上他們得白貼十幾塊錢。

  通話以後,王海才知道是娜娜髮廊在呼他,他感到有點意外。娜娜在電話裡說得迫切,又不具體說是什麼事情。他想了想,就答應下午趕去見她們。

  「下午吧。我正在西郊辦事兒。下午三點鐘以後,我趕過去。」

  放下電話,老於就問他:「誰呼你呀?那麼親切?」

  王海不好意思地笑笑說:「髮廊的小姐。」

  老於笑笑說:「我還想你閑著哩。看不出,你還掛著髮廊的小姐呀?」

  王海連忙說:「去去,是老去她那兒理髮。」

  「理髮店這麼多,為什麼老去她那兒理髮?」

  「這你就不明白了吧?」王海笑笑說,「我說出來,你可別也老去呀?」

  「我這麼大年紀了,啥事兒沒經過?不像你。」

  王海看于富貴一眼,笑著逗他說:「咱說好你可別去呀?這家店理咱們這種普通髮型,述是老規矩,只收三塊錢。」

  「在哪兒在哪兒呀?」老於連忙問,「我怎麼不知道?」

  「看看,想去了吧?」王海況,「別管了,下次你理髮,我帶你去就是了。」

  鄭州這地方,自從改革開放以後,理髮的行情恐怕變化是最大的了。人們太渴望改變自己了,改變思想觀念和知識結構沒那麼快,又不能割了腦袋換新的,只好先在形式上做文章,於是就擺弄頭髮。開始是流行吹風和打蠟,接著是流行燙髮和摩絲,後來發展到局油的檔次。在這個擺弄頭髮的浩浩蕩蕩的大軍之中,那些染髮的,是最冒尖最新潮的了,他們把好好的黑頭發染成紅頭髮或者金頭,冒充外國人。這些人走在街上,遠遠望去真像外國人呢,一開口說話,滿口的鄭州味道,才知道是假冒偽劣。這樣一浪趕一浪地發展起來,只要你走進髮廊往那兒一坐,就得花三二十塊錢。有的人講究,弄弄這弄弄那一整套弄下來,還三百五百的呢。只花三塊錢就能理髮,這種地方是不大好找了。所以,王海發現娜娜髮廊只花三塊錢就可以理髮,立刻定了點兒,一年多來差不多每月都上這兒來。

  王海也明白,娜娜髮廊裡什麼髮型都做,如果只理他這種三塊錢的頭髮人家還不喝西北風呀?起初呢,他只是掏錢理髮,時間長了呢,自然就臉熟,說些不鹹不淡的話。後來王海覺得總是理三塊錢的發也不好意思,就像欠了人家的債一樣,老覺得過意不去,就主動把自己的呼機號碼留給人家了。有什麼事兒找我。他當時說得很誠懇,因為他是警察,保護別人的安全本來就是他的工作。現在人家真的呼他了,他只得趕去。進門時他看了一下表,正好是下午四點鐘。

  王海回頭指著門上掛的「休息」的牌子說:「今天你們不上班呀?」

  「是呀。」娜娜很會說話,「還不是等你王哥呀。」

  「等我?找我有什麼事兒?」

  「沒事兒就不能找你了?」娜娜笑著說,「想你了還不行呀?」

  春花也連忙說:「就是想王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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