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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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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九八年七月一日二十二時姜超林家 姜超林陪同副委員長看完夜景回到家,發現劉意如在他家客廳裡坐著,正和夫人聊天,多多少少有點意外,便問:「劉主任,這麼晚了,找我有啥事麼?」 劉意如站起來,笑著說:「老書記,您看您說的,沒事就不能來看看您了?」 這晚,因著副委員長對平陽工作的高度評價,姜超林情緒很好,便也笑著說:「好,好,劉主任,你坐,坐!」 劉意如坐下後,說起了正題:「老書記,我是來向您彙報工作的——市委這邊有些遺留問題我還得找您,高長河書記也讓我找您。是分房的事。秘書二處秦處長不是離婚了麼?我記得當時您口頭上給我打過招呼,要分一套二居室給小秦?」 姜超林點點頭:「有這回事,小秦離婚後,房子給了女方,自己帶著個六歲的孩子在外租房,房租那麼高,他吃得消嗎?」轉而又說,「當然,現在市委那邊的事我不管了,是不是就把這套房子分給小秦,你們還是要聽長河同志的意見。」 劉意如說:「長河同志說了,只要是您以前批過的,市委這邊就尊重。」 姜超林說:「那好,哪天見到長河,我和他打個招呼吧。」 這雞毛蒜皮的小事說完,劉意如仍沒有要走的意思。 姜超林便想,劉意如談小秦的房子是個藉口,深夜來訪恐怕還有別的目的。 果然,又說了幾句閒話,劉意如吞吞吐吐開口了,問姜超林:「老書記,聽說您一直反對讓田立業到烈山主持工作?是不是?」 姜超林警覺了:「怎麼?你也聽說了?都聽說了些啥呀?」 劉意如歎了口氣:「按說,這都是你們領導的事,也用不著我瞎操心,可老書記,我心裡真是堵得慌呀!今天在您這裡,我說句心裡話,我認為高長河書記和市委對烈山班子的安排是不太妥當的。不但讓田立業做縣委代書記不妥當,讓金華做代縣長也不太妥當。」 這話讓姜超林吃驚不小。姜超林認為,劉意如反對田立業做縣委代書記很正常,而反對自己女兒金華做代縣長就不正常了。對這位辦公室主任他太瞭解了,此人為了經營女兒的政治前途,這幾年可沒少費過心機。 劉意如似乎也揣摸出了姜超林心思,又說:「老書記,您說過,就算田立業是您兒子,您再想讓田立業好,也不敢把烈山一百一十萬人民交給他。我就服您這一點,為工作不詢私情。我的想法也和您一樣,我再想讓金華好,也不敢讓她在這種時候去做烈山縣代縣長呀!耿子敬這幫人在烈山捅了這麼大的漏子,情況又那麼複雜,立業不成熟,金華還是孩子,搞不好就會很被動。」 姜超林點點頭:「是呀,這也是我最擔心的。」 劉意如益發真摯誠懇了:「公正地說,立業和金華本質上都不錯,也都是想幹事的,可問題是,他們想幹事是一回事,能不能幹好就是另一回事了,主觀願望和客觀實際總還是有距離的嘛。」 這話說到了姜超林心裡,姜超林放鬆了警惕,直言不諱地說:「劉主任,你說得不錯,我看立業和金華這兩個孩子搞不好真會毀在高長河手上哩!」 劉意如馬上說:「老書記,如果僅僅是毀了兩個孩子,倒也罷了,我更擔心的是,他們的工作不慎會給烈山工作帶來嚴重損失,這才是最為可怕的。真要出現了這種情況,老書記,您看著好了,又是咱們的責任了!」 這話擊中了姜超林的痛處,姜超林當即沉下臉道:「那是,平陽誰不知道田立業和我的關係?我看有人就是故意和我玩打牌的遊戲嘛!」 劉意如沒接這敏感的話茬,自顧自地說:「老書記,前些日子您嚴厲批評了我,可坦率地說,老書記,我不服您!我這人缺點、毛病都很多,也有私心,可有一條還站得住,就是忠於黨和人民的事業,也敬佩那些忠於黨和人民事業的好領導。老書記,今天我敢到您這兒來說這麼一番心裡話,是經過激烈思想鬥爭的。可我還是來了,不為別的,就是為了向您說點心裡話,表達一下對您的由衷敬意。說真的,老書記,我是在離開您以後,才真正認識您的!」 姜超林沉默著,思索著,一遍遍在心裡問自己:這是怎麼回事?難道他對劉意如的批評真錯了?這位崇尚權力的辦公室主任怎麼會在今晚和他這個並不掌握實權的老同志說這麼多?高長河的權力中心究竟發生了什麼?是烈山出了問題,還是高長河和劉意如之間出現了問題? 劉意如口氣中透出了一種悲涼:「老書記,我真不知道我是不是老了?是不是跟不上新領導的工作思路了?不知咋的,和高長河在一起,我總會想起您,總會想您會怎麼做?總是不理解新領導的工作思路和工作方法……」 姜超林擺擺手:「劉主任,這你也別多想,總要有個適應過程嘛。」 劉意如說:「我總想適應,可真是適應不了!就說烈山吧,出了這麼大的事,新領導就能坐得住……」 姜超林一怔,忙打斷劉意如的話頭,問:「烈山又出事了?啥事?」 劉意如似乎有點意外:「烈山H國大明公司的事您不知道?」 姜超林沒好氣地說:「我怎麼能知道?田立業連個電話也沒來過!」 劉意如這才把烈山發生的事情向姜超林說了一遍,道是金華年輕幼稚,在突發性事件面前驚慌失措,情況不明,就跑去向高長河彙報;田立業不負責任,先是在大明公司爬大門,當眾亂吐象牙,後來竟跑去和鏡湖的胡早秋市長喝酒。 劉意如越說越激動:「……二十五個工人得了白血病呀,多嚴重的事件呀,新領導就放心讓這兩個年輕人去處理,自己坐在小紅樓等著聽彙報——當然,也說了,不管是夜裡幾點,都要金華把電話打到他那裡去。我當時就想,若是老書記您,只怕早就趕到烈山去了……」 姜超林坐不住了,手一揮:「劉主任,你別說了,我現在就找高長河!」 劉意如提醒說:「老書記,您……您也別太生氣……」 姜超林火透了:「我不生氣!我就問問高長河,不是霓虹燈下有血淚嗎?烈山二十五個工人得白血病叫不叫血淚?他在工人們的血淚面前為什麼這麼麻木不仁!他高長河還像不像個市委書記!」說罷,撥起了電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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