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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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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說到這裡,一輛桑塔納開到了面前,賀家國從車裡鑽了出來:「鐘叔叔,你怎麼來了?」 鐘明仁臉一拉,糾正道:「鐘書記!」 賀家國立即乖巧起來,老老實實叫起了鐘書記:「鐘書記,你來得真巧,咱西川玫瑰正在電臺車旁演唱呢,你和李書記是不是也去聽聽?何玫瑰唱得真不錯,全是宣傳我們峽江的新歌。」 鐘明仁「哦」了一聲,手一揮:「東方同志,那我們就去看看,給我們的西川玫瑰捧個場!」 李東方遲疑一下:「大老闆,您要去就坐車去,在車裡聽吧,現在園區的人還比較雜。」 鐘明仁笑道:「東方同志,你就給我一點自由好不好?!」說罷,率先出了星光公司大門。 向管委會門前的演唱現場走著,鐘明仁和賀家國聊了起來,開口就是一個「狗娃」。 賀家國立即抗議:「什麼狗娃,鐘書記,你別變相污辱我的人格好不好?」 鐘明仁一怔,笑道:「對,對,賀市長,要平等,你叫我鐘書記,我就得稱賀市長了!——賀市長,你老子的那部《西川古王國史稿》我怎麼到現在還沒看到啊?你是不是想給我拖到下一個世紀啊?」 賀家國嬉皮笑臉說:「鐘書記,哪能拖到下個世紀?我執行您的指示決不敢打折扣——現在正式向您彙報一下:書已經出來了,出版社都派人把50本樣書送到我辦公室了,可這幾天忙著處理國際工業園的事,就沒來得及給你送去。」 鐘明仁眼睛一亮,指示說:「那就馬上送來,你沒空,可以讓別人送,這本書我在省委擴大會議上要用!讓出版社多準備一些書,到會的同志一人發一本。」 賀家國應道:「沒問題,我這兩天就讓人去辦,不會誤了你大老闆開會發書。」 鐘明仁又和李東方說了起來:「東方啊,我記得《西川古王國史稿》裡有這麼一段記載:最後一代西川王因為聽不到真話,導致了古王國的覆滅,最後一代西川王好像叫什麼,叫什麼『耶阿』……」實在想不起來了,轉而問賀家國:「你狗娃說說,最後一個西川國王叫什麼名字啊?」 賀家國哪知道這該死的國王叫什麼名字?這部書稿交給沈小陽後,沈小陽又耍了滑頭,打著鐘明仁和他的旗號請西川大學兩個歷史系教授主編的,兩個教授編完後讓他看他也沒看。 於是,便支吾道:「鐘書記,古時候的那些人名地名誰記得住啊!」 鐘明仁有些不解:「哎,你怎麼會記不住?書稿是你編的嘛!剛編完就忘了?給我想想!」 賀家國見瞞不住了,這才討饒道:「鐘書記,您饒了我吧,我向您坦白,書不是我編……」 鐘明仁哭笑不得,嗔罵道:「我真沒想到,連你這狗娃都騙我,一次次騙!」 賀家國苦著臉解釋說:「鐘叔叔,您真冤枉我了!我騙誰也不敢騙您啊!我是才疏學淺,怕編得不好,對不起您大老闆的親切關懷,所以,才請了西川大學兩個老教授來編……」 李東方笑了,對鐘明仁道:「大老闆,您不想想,峽江這陣子事這麼多,我們家國同志報國為民的熱情又這麼高,哪有心思給你編書啊,他不應付您才怪呢,你早該識破他的陰謀和謊言了!」 鐘明仁瞪了賀家國一眼:「看來,對你這狗娃我也得提高警惕了!」 這時,管委會大樓出現在面前。15年過去了,管委會大樓還像剛落成不久的新建築。連外牆上的紅瓷磚都沒掉下一塊,霞光將大樓的一面牆映照得像一面旗。樓前廣場的國旗下停著一部電臺車,電臺車四周聚滿了人,何玫瑰的身影沒看到,她的歌唱聲卻傳了過來—— …… 峽江美,峽江美, 天上彩虹峽江水。 浪花追逐著古老的傳說, 甜水滋潤我們祖祖輩輩, …… 鐘明仁不由自主停下了腳步,出神地傾聽著,眼中漸漸蒙上了一層淚光…… §66 西川省委擴大會議經過一個多月的充分醞釀和準備之後,於2000年9月3日在峽江市柳蔭路44號省委招待所正式召開。西川省委、省政府、省人大、省政協主要領導同志、全體省委委員、省委候補委員,以及各地市、各部門黨政一把手,全按省委要求出席了這次重要會議。 省委書記鐘明仁在頭一天的動員講話中開宗明義說:「一個政黨,一個國家,一個民族,不能沒有自省意識,喪失了自省意識,也就喪失了自身的活力和動力。我們今天召開的這個會,就是一個自省的會,總結的會,談經驗教訓的會。不為尊者諱,不為賢者諱,更不為哪個長官諱,包括在下鐘明仁,一定要實事求是,有什麼問題談什麼問題,有什麼教訓談什麼教訓,對事不對人。成績當然也可以談,不過,我個人的意見請同志們少談,成績我們過去談得比較多了,況且,成績不談也跑不了,問題和教訓不談透卻不得了。今天是2000年9月了,距新世紀還有不到四個月的時間,光陰迫人啊!我們不能背著20世紀的舊包袱走進21世紀,要爭取把舊包袱扔在20世紀的門檻後面,輕裝上陣,去迎接新世紀的太陽。退一步說,就算有些問題陷於主觀客觀條件一時還解決不了,舊包袱還要繼續背著,我們也要好好清清帳嘛,看看這舊包袱裡都是什麼寶貝啊?究竟哪一才能把它卸下來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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