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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八


  李東方聽不下去了,冷冷一笑:「老陳啊,你就不要再表白了!我勸你還是老老實實向省委交代自己的問題,早一點,主動一點,不要再抱任何幻想了!你說你被人利用了,可信嗎?有說服力嗎?只怕趙啟功也不會相信吧?」說到這裡,口氣嚴厲起來,「你是上當受騙,還是同流合污?從紅峰商城官司到田壯達案子,你攙和過的爛事有多少?你一個市委常委、政法委書記,怎麼成了人家的狗?怎麼連啟功同志都把你當做一條看家狗?老陳啊,你不覺得悲哀嗎?!」

  陳仲成沒有悲哀,倒是憤怒起來:「李書記,那我也告訴你:趙啟功在我面前也沒說過你的好話,一直罵你是條負心狼,對外軟弱無能,對內又撕又咬!」

  李東方心頭的火躥了上來:他這麼為趙啟功的前途著想,忍辱負重,承擔著難以言述的政治風險和壓力,現在倒落了個負心狼的評價!真想拍案而起,把趙啟功痛斥一頓,可看看面前的陳仲成,卻又忍住了,只淡然道:「老陳,這話是不是啟功同志這麼說了也沒關係!我可以坦率地告訴你,以後,也會當面告訴啟功同志:我這個人在處理同志之間的矛盾衝突時是軟弱,也許還有點無能,但是,在關係到重大原則問題時,我既不會軟弱,也不會無能!我對誰負心,都不會對黨和人民負心!」

  和陳仲成的談話不歡而散,陳仲成不知是心底懼怕趙啟功,還是對趙啟功仍存有幻想,始終沒答應向省委交代問題。談到最後,陳仲成倒把話題轉到他即將分管的文教衛工作上了,好像他這專職常委還能長久地幹下去似的。李東方壓抑著自己的反感,勉強應付了幾句,便藉口有事,要陳仲成改日再談,把陳仲成趕走了。

  陳仲成走後,李東方馬上讓秘書去找原檢查院檢察長現公安局長兼政法委副書記王新民,準備和王新民談話。

  等待王新民的時候,李東方給趙啟功通了個電話,口氣平淡的通報了一下常委分工調整的情況,繼而說:「……老領導啊,王新民一到任就提出,要對田壯達供出的兩個腐敗分子——建委副主任和新區國土局副局長實行『兩規』呢。你看怎麼辦呢?」

  趙啟功顯然是吃了一驚,在電話裡沉默了好半天才說:「東方同志,這麼幹好不好啊?田壯達不是說他記錯了嗎?你們對這兩個同志實行『兩規』有什麼依據呀?」

  李東方像似無奈地說:「老領導,這話我也和王新民說了,王新民同志保證說,只要實行了『兩規』,他用不了三天就會拿出這兩個腐敗分子的腐敗證據!」

  趙啟功是個聰明人,啥都明白了,嗣後也沒再說什麼。

  放下電話,李東方想,這或許就叫步步緊逼吧!這種逼法說到底還是為了趙啟功好。趙啟功應該清楚,他時日無多了,對這兩個腐敗分子的「兩規」,將是他爭取主動的最後時刻,只要這兩個腐敗分子交待出陳仲成通風報信的內幕,陳仲成被立案審查,他趙啟功就再也說不清楚了。李東方相信,趙啟功這個政治人應該知道其中的利害關係,他既然能夠拋棄陳仲成,也就一定會在這最後時刻爭取主動的。

  王新民到來後,李東方馬上指示道:「新民同志,從現在開始,你就算到任了。有一件事要馬上辦,就是對田壯達交待出來的那兩個腐敗分子實行『兩規』!記住,這不是我的指示,而是你的建議,而且,這一次不能出差錯,一定要把他們的犯罪證據拿到手!另外,對田壯達也要加緊審訊,查清此人和陳仲成的關係!」

  王新民一直負責田壯達的案子,心裡啥都有數,點點頭,問:「李書記,這要不要向王培松同志先做個彙報?您知道的,王培松同志對田壯達翻供一直心村疑慮。」

  李東方想了想:「我看還是先不要彙報吧,你看呢?」

  王新民說:「要我看,還是先彙報好,反正我們也沒有什麼私心。」

  李東方卻有私心,私心還是在趙啟功身上——直到現在這一刻為止,他只是逼趙啟功,並沒有害趙啟功的意思。如果事先和王培松通氣,省市檢察機關同時介入,只怕趙啟功就說不清了。於是,便道:「新民同志,我看從工作考慮,還是先不要彙報。最好成績是拿到這兩個腐敗分子受賄的證據後再彙報比較有利。你說呢?」

  王新民苦苦一笑:「李書記,您定下來的事,我還說啥?我執行就是了,一有結果先馬上向您彙報!」想了想,又遲遲疑疑地說:「李書記,您心裡要有個數,田壯達一案牽扯出的腐敗問題可能相當嚴重,估計不是一個陳仲成,還會涉及到趙啟功同志。我總有一個感覺,王培松同志和省紀委有點欲擒故縱,現在好像是故意看著一些人在那裡表演,也趁機觀察我們,包括你李書記。」

  李東方故作輕鬆地笑了笑:「哦?還有這種事?你這個檢察長多疑了吧?」

  王新民認真說:「不是多疑,是事實,而且就是因為趙啟功同志。」

  李東方無法回避了,沉思了一下,向王新民交了底:「新民同志,既然今天你指名道姓說到了趙啟功同志,那麼,我也就把話給你說明,講三點:一、我對趙啟功同志從沒做過無原則的妥協和讓步;二、據我所知,趙啟功同志和陳仲成還不是一回事,在沒有證據證明他是腐敗分子之前,對這位老領導還是要幫助;三、如果趙啟功同志真陷入了腐敗的泥潭,或者一意孤行,堅持做腐敗分子的保護傘,我一定會按原則辦事,對此,你們檢察機關可以監督。」

  王新民表白說:「李書記,這你誤會了,你說的這些我都信!你如果真是不講原則,也不會頂著趙啟功的壓力把陳仲成拿下來,更不會對田壯達的案子抓住不放。我的意思是,讓你離趙啟功同志遠一些,這人不管有沒有問題,目前都夠麻煩的……」

  李東方苦惱地擺了擺手:「好了,新民同志,這些題外的話都不說了,我們還是來談一談下一步的工作安排吧,陳仲成離開政法口了,有些工作就好做了……」

  §47

  沈小陽竟不知道趙啟功有什麼麻煩,六月五日晚上,在攝影家邊長的提攜下,終於擠身于趙啟功的文化名人沙龍,第一次以名記者的身份參加了沙龍聚會。這件事搞得沈小陽十分激動,從早上接到邊長的電話通知,到晚上趕到羅馬飯店晉見趙啟功,整整一天像月經來潮的婦女一樣煩躁不安,幹啥都沒心思,搞得副總編田華北疑神疑鬼,老問他哪裡不舒服?沈小陽嘴上沒說,心起卻想,他哪裡不舒服?他舒服極了,幸福塞到了嗓子眼,一不小心就會像氣泡一樣向外撲撲直冒,卻不敢隨便就冒,倒不是怕田華北或哪個哥兒們姐兒們分享他的幸福,而是怕洩密。邊長通知時就鄭重交待了,這是省委領導私人活動,不能四處嚷嚷的,嚷嚷出去影響不好。

  即將躋身上流社會的幸福憋到中午差不多要憋炸了。幸而碰到了嫖妓慣犯李大頭,便在和李大頭一起吃中飯時,似乎無意地和李大頭說了一下,道是趙省長今天晚上非要請他吃飯不克,還是羅馬飯店!李大頭一聽就樂開了,說是自己晚上在羅馬飯店也有一場應酬,到時候能不能去給趙省長敬杯酒?再拍張照片留個念?沈小陽嚇了一跳,忙說,不行,不行,大頭,你一個嫖妓分子最多也就是給公安分局的局長那級別敬敬酒,省一級的領導你就免了吧!李大頭很不高興,埋怨沈小陽不夠意思。沈小陽便讓了一步,應付說,等哪一天讓賀市長接見他一下,再拍幾張照片留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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