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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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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凡興不禁感歎道:「大老闆,您對東方同志真可以說是恩重如山呀!」 鐘明仁不承認自己對李東方有什麼恩:「凡興,你這話說得不對,什麼恩重如山?我是要用人嘛,完全是從工作考慮,當時的縣委書記是方冰,他和方冰搭班子比較合適。」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這麼多年過去了,一些同志的長處短處也都看到了。實事求是地說,東方同志副手一直做得不錯,不論是當年做縣長,還是後來做市長。可這個同志獨當一面的能力和魄力也確實差些,最終把他擺到峽江一把手的崗位上,我是下了大決心,也是準備擔點風險的。現在看來,我可能有些感情用事了,在關鍵的時候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個人感情取代了組織原則。」 錢凡興萬萬沒有想到,鐘明仁半夜三更把他叫來,竟會給他交這個底,心裡頓時翻江倒海:大老闆這意思是不是說要找機會把李東方從峽江目前的位置上拿下來另做安排?峽江新的一把手該是誰?自己是不是該在這人生的關鍵時刻做點必要的努力?這完全怪不了他,是李東方自己非要闖這個禍不可。 正緊張地想著,尚未做出決斷,鐘明仁又說話了,口氣突然嚴厲起來:「——做市委書記半年多了,市人代會也開過一個多月了,還在那裡東張西望,連個跨世紀發展的規劃都拿不出來!我急他不急,也不知一天到晚忙些什麼!今天倒好了,氣魄一下子就大了,不要歷史了,不講辯證法了,否定一切,老子天下第一!」 錢凡興試探著遞上了一句話:「有些同志說,李東方同志很像赫魯曉夫……」 鐘明仁手一揮:「他赫魯曉夫又怎麼了?那是蘇聯本世紀惟一一位沒有死在臺上的一把手!」 錢凡興這才鼓起了勇氣:「大老闆,說實在話,和東方同志共事實在是難,你急得渾身冒煙,他一點不急,就這個常委擴大會,都拖了半個多月。我們這屆政府想為老百姓幹點實事也難,您當年定下的時代大道,我一上任就想抓,可至今搞不清楚東方同志的真實態度。他還打著您的旗號,說是您不主張把盤子搞大……」 鐘明仁打斷了錢凡興的話頭:「凡興啊,這話要說清楚:東方同志在這事上沒說假話,我和東方同志去秀山時當面和他說過這個話的!時代大道的規模不能搞得太大,一定要實事求是,峽江新區那種決策錯誤不能再犯了!」鐘明仁說到這兒,似乎悟到了一些什麼,又嚴肅地說,「凡興同志啊,還要聲明一下:今天一開始我就說了,我們聊天,談的都是個人意見,不代表省委。所以,你這個同志不要誤會呀,不要以為我想把東方同志趕下臺,沒這回事!我這個老同志、老朋友是要給他補台,你這個市長也要給他補台,你要拆他的台,可別怪我對你不客氣。一定要記住,我們在任何時候,任何情況下,都要以黨和人民的根本利益為重,以改革開放的大局為重!」 錢凡興心裡一驚,連連道:「大老闆,我明白,都明白!」 鐘明仁說是不代表省委,口氣卻是發指示:「要像愛護自己眼睛一樣,愛護領導班子的團結,大事講原則,小事呢,給我講風格,尤其是在目前這種情況下,更要如此。首先給我抓好移民工作,省委已經定下來了,中央也同意了,今年就是八萬。東方同志表了態,親自掛帥,這很好。你呢,要配合落實。時代大道可以上,要儘快上,還不准加重社會和企業的負擔。資金不夠怎麼辦呢?我替你們想了一下,也悄悄做了些工作:賣掉外環路,根據我摸底情況看,起碼能賣出十個億,搞得好,能賣二十億以上!」 這可是錢凡興沒想到的,就在來見鐘明仁之前,錢凡興還在為時代大道的資金問題發愁,還想著怎麼在常委擴大會上說服大家。不曾想,身為省委書記的鐘明仁一直把這件事掛在心頭,而且把資金問題解決了。就從這一點上看,鐘明仁就了不起,李東方這邊向鐘明仁開著火,鐘明仁還在為峽江的建設忙活著,你不服行嗎? 錢凡興便動了真實感情,握著鐘明仁的手說:「大老闆,真是太謝謝您了!」 鐘明仁語氣平淡地說:「謝我什麼?我這省委書記是擺設呀?不做實事呀?」略一沉思,又說,「你知道賣外環路的主意是誰出的嗎?是賀家國!這個小夥子,真有經濟頭腦,早在三年前就想到了,弄了個書面材料交給我們的研究室。前不久,我看到了,就把交通廳下屬路橋集團公司的同志找來談了談,問他們:外環路四個收費站,每年收費五千萬,一次賣斷給你們,賣上三十年左右,你們有沒有興趣呀?人家路橋集團公司有興趣嘛!你們得給家國同志記上一功啊!」 錢凡興馬上說:「家國同志真不錯,不但有經濟頭腦,還有正義感,敢碰硬,這陣子正盯著紅峰商城的官司幹呢!把法院鄧院長和政法書記陳仲成氣得夠嗆!」 鐘明仁哼了一聲:「他們也該氣氣了,不能總讓我們老百姓受氣!不過,凡興同志呀,你要注意,也要請東方同志和市委其他領導同志注意:要保護一下家國同志,我們這個年輕博士熱情很高,頭腦也很好,就是沒有政治鬥爭經驗,搞不好就會吃人家的暗算!另外,也不能讓這個年輕同志太張狂,別把中國西川當成美國康州了,該削他的鋒芒也得削,這是為他好,也是對他的另一種保護!」 錢凡興早就聽說鐘明仁和賀家國去世的父親賀夢強關係很好,便問道:「大老闆,您對家國同志怎麼這麼情有獨鍾啊?大家都在傳,說您……」 鐘明仁嚴肅地說:「凡興啊,你們可不要跟著亂傳啊,聘任賀家國當這個市長助理,不是我鐘明仁提出來的,是東方同志最早提出來的,是你們市委常委會研究通過,報到省委來的,是省委常委們一致同意的。」想了想,輕描淡寫說了句,「我和家國的父親賀夢強教授是『文革』的難友,在沙洋牛棚裡一起呆過一段時間。」 錢凡興心裡有數了:鐘明仁和賀家國「文革」中自殺的父親的關係決不一般。 鐘明仁又問:「賀教授那部《西川王國史稿》找到沒有?我讓東方同志關心一下,請家國把稿子整理一下,儘早出版,也不知辦得怎麼樣了?」 錢凡興說:「大老闆,這事我可真是不清楚,你既有指示,就應該搞了吧?」 鐘明仁說:「叫家國同志抽空到這裡來見我,我再和他說說吧!這個同志呀,和他父親一樣,就是清高,我只要在省委書記的崗位上呆著,他就不來看我!」 談話進行到最後,鐘明仁才明確問到了國際工業園的問題:「凡興啊,東方同志在他的講話稿中說,國際工業園是當年的決策失誤——污染問題不是現在才出現的,污染治理也不是從今天才開始的,園區的汙水處理系統在我離開峽江的前一年就上馬了。我問你:對國際工業園的污染情況你做過調查沒有?到底有多嚴重?這究竟是對環保認識不足,監管不嚴的問題,還是其它什麼問題?」 錢凡興太知道鐘明仁的心思了,愣都沒打便道:「大老闆,這還用說?就是監管不嚴的問題,為這事,我沒少批評過市環保局和園區管委會的負責同志。當然,我這個市長也有責任!至於說污染有多嚴重,我們倒還沒發現,這得實事求是!」 鐘明仁臉一沉,抓起李東方的講話稿揚了揚:「所以,我說東方同志是亂放炮嘛!重視環保本身並沒有錯,問題是要真正從思想上重視,不能光掛在嘴上說!回去後,請你們都給我多看幾遍《中華人民共和國環境保護法》!在這裡,我有個具體要求:《中華人民共和國環境保護法》你和東方同志每人要給我讀三遍,分管領導要讀五遍!還要送法上門,每個涉及環保的企業都給我送一本過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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