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周梅森 > 原獄 | 上頁 下頁
一〇


  這時,十八姐看出了玉骨兒的不同凡響,對放玉骨兒單立門戶有了深刻的悔意,想讓玉骨兒重回自己旗下。十八姐自己不好去說,就托了章三爺去說。

  玉骨兒回章三爺只一句話:「要我回去,所有花船的收賬都得分給我二成。」

  十八姐一聽就火了,連連對章三爺說:「這小婊子瘋了,真瘋得忘了姓啥了!」

  玉骨兒可沒覺得自己有啥瘋處,守著自己唯一的財產玉朵兒,玉骨兒心定得很,已於朦朧中看到了自己必將輝煌發達的前程。在沒客的日子,玉骨兒還是會盯著十八姐的樓船看,只是眼光中的怨恨一日日減少,輕蔑卻一天天多了起來。

  每到這時候,玉骨兒就不把玉朵兒看作瘋姑娘了,就像親姐妹一樣,摟著玉朵兒,也讓玉朵兒去看十八姐的大樓船,呢呢喃喃地告訴玉朵兒:「……咱日後也要有這樣的大樓船,比這還大,還好看。為了這一天,咱都得吃苦,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

  玉朵兒的回答永遠是拖著口水鼻涕的傻笑。

  橋頭鎮因為十八姐、玉骨兒和大小八條花船的存在,不再是個土裡土氣的鄉間集市,成了遠近聞名的風流去處。甚至漠河城裡的登徒子們也都不在意路途的辛勞,或騎著驢,或坐著轎,大老遠地趕來,只為著三孔橋下的一夜銷魂。

  橋頭鎮就這樣因煤而興,因娼而盛了。

  同治八年,三孔橋兩旁的小街上,一下子湧出了許多酒館、店鋪,賭錢的牌房——連漠河城裡都還沒大有的大煙鋪也在鎮上出現了。於是便有了這樣一番景致:白日裡,三孔橋下一片沉寂,八條花船靜靜地泊在水上,無聲無息,橋東頭的「居仁堂」和沿街酒館卻門庭若市。大人先生們引經據典,縱論天上地下,酒館裡劃拳行令,造出了橋頭鎮白日的喧鬧。入夜,鎮裡市聲漸息時,三孔橋上下卻又是一片紅燈高懸,四處淫聲蕩語了。十八姐和玉骨兒花船上的姑娘們,或依橋賣笑,或於船頭扭捏作姿,又造出了小鎮不夜的繁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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