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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


  §第十五章

  王三順再沒想到自己的主子邊義夫一夜之間便成了督府,哆哆嗦嗦進了前朝的知府衙門新朝的督府衙門後,手腳都不知該往哪兒放。

  待得邊義夫身邊沒了人,王三順正想問邊義夫:這革命是不是就像做夢?

  不料,未待他開口,邊義夫把門一關,倒先開了口,恍恍惚惚地問他:「三順,你說,咱是不是在做夢呀?幾日前咱還是一副喪家犬的模樣,這一下子就……就督府了,連畢大人、錢管帶,還……還有霞姑奶奶和李二爺他們,都在咱手底下,是真的麼?」

  王三順逮著自己的大腿掐了半天,掐得很疼,才向邊義夫證實道:「邊爺,不是做夢,是真的!革命成功了!新洪光復了!您老真是發達了!」

  邊義夫仍是搖頭:「三順,我……我總覺得這發達得有點懸。你不想想,畢大人、錢管帶能服咱麼?就是……就是霞姑奶奶也不能服咱呀!」

  王三順道:「邊爺,霞姑奶奶那邊倒沒啥,您老和霞姑奶奶是啥關係?你做這督府,和她做督府有啥兩樣?」

  邊義夫點點頭:「倒也是。」又說:「我已把這話和霞姑奶奶說過了,我掛這督府的名,督府的家就讓她來當!」

  王三順提醒道:「錢管帶和畢大人那邊倒是要防著點,甭看他們今日抬舉你,可你別忘了,那日咱進城去運動……」

  邊義夫忙說:「那日的事你不許再提!」

  王三順不敢提了。

  邊義夫說:「……錢管帶和畢大人我自是要防的,可他們保舉了我,總也得給我一些面子的,斷不能咋著我,至少目前不能咋著我。你說是不是?」

  王三順認為不是,認為邊義夫應該用幾個貼心的衛兵來保護自己已經偉大起來的性命。

  邊義夫知道王三順想沾光的心思,便採納了王三順的建議,當場叫人傳來了錢管帶,半是商量,半是命令地指著王三順對錢管帶說:「錢管帶呀,這個……這個王三順你是熟識的吧?啊?跟我多年了,你是知道的,對我忠心耿耿哩!此次光復新洪又……又立了大功,我想保舉這人在我身旁謀個軍差,你看咋樣呀?」

  錢管帶兩眼笑成了一道縫,極恭順地道:「邊督府,您老說咋著就咋著!」

  邊義夫想了想,卻不說他想咋著,只對錢管帶虎著臉說:「咱如今的督府,不是往日的知府衙門,不能我說咋著就咋著!中華民國是民眾之國,幹啥都得體現民意。我現在就把你錢管帶看作民意的代表,讓你說!」

  錢管帶只好試著說:「讓三順老弟做個……做個督府捕快?」

  見邊義夫不做聲,錢管帶便假裝方才的話只說了半截,又接下來道:「……還是做個侍衛副官?」

  邊義夫說:「就做個侍衛副官吧!」

  王三順一聽自己因著邊義夫一句話成了侍衛副官,當下膝頭一軟,跪下要給邊義夫和錢管帶磕頭謝恩,被邊義夫厲聲喝起了。

  邊義夫說:「王三順,你要給我記住,今日已是民國了,磕頭禮不准行了,要提倡鞠躬,握手,過幾日本督府要專門就此事發個文告的!」

  王三順便鞠躬,先給邊義夫來個恭敬的大躬,又給錢管帶來個也很恭敬,但卻小一點的躬。

  接下,王三順說起,自己要回一趟桃花集,把東西收拾一下,好生來做這侍衛副官。且提議邊義夫也回家走一趟,看看母親李太夫人和兒子,也把為革命而留在口子村的兩個小姐接回家。

  邊義夫說,兩個小姐已讓人接回桃花集了,自己就不需去了。

  又說,新洪剛光復,百事待舉,萬業待興,他身為督府必得先天下之憂而憂的,不可能像王三順這麼自由自在。

  且稱,古今賢人無不如此。

  錢管帶便勸,說是桃花集不遠,督府大人回家走一趟也誤不了多少事,若是能把李太夫人接到城裡來則更好。這樣,老太太可以好好享享福,督府大人也不必心掛兩頭了。

  最後,錢管帶還自告奮勇,要重兵保衛著邊義夫一同去,讓城外的民眾也領略一下新政的威勢。

  錢管帶關乎新政威勢的話打動了邊義夫的心,邊義夫便有了向母親李太夫人證明自己偉大的想法,也就順水推舟,於當日下午坐著八抬大轎,在王三順、錢管帶並整整一哨昔日巡防營弟兄的護衛下,去了桃花集的家。

  浩浩蕩蕩的人馬一進桃花集,新政的威勢立馬顯示出來了:四個村口設了步哨,通往邊家和可能通往邊家的路道全封了。

  村中的人都以為前巡防營是來抓革命黨,便有人向官兵出首舉報,道是桃花集只有一個革命党,便是邊家的浪蕩公子邊義夫。

  官兵一聽舉報,先賞了這人一頓馬鞭,繼而把他押到邊家,問邊義夫如何處置?

  邊義夫當時正和母親李太夫人說話,一見押著的是本家二表哥,且又是母親往天常當作做人標本提出讓他好生效法的,便怕開罪于母親,想都沒想,便大度地揮揮手說:「放了,放了,這等無知村夫,因著不識天下大勢,才這般胡言亂語,日後多加教化也就是了!」

  錢管帶進言道:「邊督府,卻不好就這麼放的,您老想呀,這無知村夫是何等的惡毒,倘或沒有這革命的成功,邊督府,您可就……」

  邊義夫馬上省悟了:「嗯,給我重責四十大板,枷號示眾三天!」

  母親李太夫人火了:「我看你們誰敢?」

  邊義夫馬上怕了,先看看自己母親,後又看看錢管帶,最後還是把二表哥放了。然而,為了顯示自己的高高在上的嶄新身份,也不多看二表哥一眼,只當這混帳的做人標本根本不存在似的。

  母親李太夫人原本就和兒子話不投機,眼見著兒子又這般對待自己的娘家侄子,氣就更不打一處來了,于新政的赫赫威勢中,陰著臉罵將起來,先還是指桑駡槐,後就直接攻擊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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