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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


  方正剛忙擺手,「哎,于書記,這案子可是您和省裡在抓,我們只是配合!」

  于華北肯定道:「你們配合的不錯!」說罷,揮了揮手,對程小惠說,「好了,小惠,和你張阿姨包餃子去吧,我和正剛殺上幾盤,順便談點工作上的事!」

  老伴拉著程小惠包餃子去了,于華北在客廳的茶几擺上棋盤,和方正剛下起了象棋,邊下邊說,「正剛,秦文超看來是腐敗掉了,你推薦主持工作的那個王林會不會也陷進去啊?調查組的同志向我彙報說,此案涉及面可是比較大啊!」

  方正剛道:「這我想過,應該不會!王林是我大學同班同學,很正派的一個同志,到古龍縣當縣長不過一年多。他本來不想做縣委代書記,是我和亞南書記硬推上去的!哎,怎麼了,于書記,調查組是不是查出了王林什麼問題?」

  于華北搖了搖頭,「這倒沒有,我是隨便說說,你既然對王林這麼瞭解,市委又做了決定,我就不管這麼寬了!不過我還要給你提個醒:大事別糊塗,你頭上的代字剛去掉,市長的位置還不是那麼牢固,既要甩開膀子幹事,又要穩妥!」

  方正剛心裡有數,「是,老趙這麼個態度,我市長還不知幹到哪一天呢!」

  于華北心想,這倒是,趙安邦對方正剛不是一般的有成見,看來是有很深的成見,文山工作一旦出了問題,石亞南也許能脫身,方正剛就在劫難逃了。這種事不是沒發生過,七年前在銀山的金川縣就發生過一回。班子裡鬧矛盾,明明是時為縣委書記的章桂春及其同夥排擠縣長方正剛,可趙安邦一個重要批示,卻把無辜的方正剛拿下了馬。他雖為方正剛說過話,卻也不好堅持。裴一弘搞政治平衡,要維護省長的權威,他也只好犧牲這小夥子了,現在想想還讓他心痛不已。

  方正剛也想起了這事,「于書記,你知道的,一九九七年那次下去,我本想把家安在銀山,好好在金川縣紮根做貢獻呢,結果怎麼樣?十個月就讓老趙拿下了馬!」說著,將臥槽馬跳出來,「上馬!哎,于書記,昨晚和老趙談得怎麼樣?」

  于華北沒理會方正剛跳出來的馬,將車拉過楚河漢界,平和地說:「談得還好吧,該提醒的我向安邦提醒了,這種時候就得為你們保駕護航嘛!安邦明確表示了,如果群訪的事真搞錯了,他向你們道歉!不過,我倒也聽得出來,他對你們文山還是有不少顧慮!正剛,你也和我說實話,你小夥子腳下有沒有根啊?」

  方正剛一副調侃的口氣,「有啊,于書記,我的根就是您老領導啊,但願這回您堅定點,一看情況不對了,先搶在老趙前面來個重要批示,保住我這個公推公選的倒黴市長!沒准那時候您就是省委書記了,只要批了,老趙就沒辦法!」

  于華北哭笑不得,「正剛,這種大頭夢你最好少做,我說的根指啥你清楚!」又說,「也別一口一個老趙的!老趙是你喊的?沒大沒小的,難怪人家煩你!」

  方正剛一臉的正經,「哎,哎,于書記,黨內稱同志不稱官銜,這是規定!」

  于華北道:「那你咋不喊我老於啊?給我注意點影響!」又交待說,「也少扯什麼省委書記不省委書記的,就算一弘同志調走了,省委書記未必會是我!」

  方正剛說:「于書記,那您起碼也會進一步做省長,如果您做了省長……」

  于華北可不願和面前這位口無遮攔的年輕部下談這種事,笑呵呵地打斷方正剛的話頭,「哎,哎,正剛,下棋,下棋,你看看你的棋啊,恐怕沒幾步了!」

  方正剛的心思不在棋上,「好,好,我認輸!」又抱怨起來,「于書記,不是我有情緒,你說這叫啥事?趙安邦咋就是看我不順眼呢?獨島鄉上千農民群眾在節日期間包圍鄉政府,動靜鬧得這麼大,老趙不批章桂春卻批我!幸虧獨島鄉早就劃歸銀山市了,如果像區劃調整前那樣歸文山,老趙只怕更要狠狠收拾我!」

  于華北勸解道:「也別這麼想,那也未必!文山市委書記是石亞南,安邦要算帳,也得先和石亞南同志算!哦,對了,和亞南的團結協調搞得怎麼樣?」

  方正剛說:「很好,起碼到目前為止很好,班子團結,我也能擺正位置!」

  于華北說:「一定要擺正位置,過去的教訓要汲取,不能在同一條溝坎上摔倒兩次!還有個和銀山關係的問題,同屬北部欠發達地區,你們的良性競爭我和省委不反對,惡性競爭就不好了,可能影響整個北部地區甚至全省工作大局!」

  方正剛苦笑起來,「于書記,這可不以文山的意志為轉移啊!章桂春是什麼人?盤踞銀山二十多年的地頭蛇,目空一切啊,既不服石亞南,更不服我,處處和我們文山對著幹!我真擔心他們這次盲目亂上鋼鐵,攪亂了文山的棋局!」

  于華北心裡有數,方正剛和章桂春是老對手了,只要有機會,總會給章桂春上點眼藥,便不在意地說:「沒這麼嚴重吧?正剛,你別想得這麼多,也別指望我幫你去壓銀山,手心手背都是肉,你們文山搞好了我和省委祝賀,他們銀山搞上去了,我和省委照樣要祝賀!章桂春這次還不錯嘛,有政治敏感性,獨島鄉風波一起,就冒著風雪趕去了,事件的處理及時果斷,安邦和老裴都比較滿意!」

  方正剛顯然還不知道這一情況,「于書記,這麼說,獨島鄉的農民撤了?」

  于華北點了點頭,「撤了,昨夜撤的,據說沒凍死凍傷一個人,不過我不太相信!凍死人可能不會,凍傷幾個不是沒可能,估計他們又是報喜不報憂吧!」

  方正剛說:「哎,那老趙咋光聽銀山的電話彙報?咋就不下去查一查?」

  于華北道:「要查的,不但是銀山,也可能到你們文山去!年前不是因為有病,他老兄就下去了!哦,正剛,你們小心了,安邦有可能搞個突然襲擊啊!」

  方正剛嘴一咧,「讓他襲擊好了,如果他真查出了啥,我們認倒黴就是!」

  于華北警覺了,「哎,正剛,你好像有些心虛嘛,年前讓我看到的那片大好形勢,還有你們的彙報,是不是有水分?我現在可是四處替你們做廣告啊!」

  方正剛忙道:「于書記,您放心,絕對沒有!」笑了笑,又說,「咱們訂個君子協議好不好?如果我們亂來,你該怎麼處理怎麼處理,如果老趙故意找碴整我們,你老領導也得說話,別再像七年前在銀山那樣,又顧全大局把我犧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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