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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四


  金司長「哼」了一聲,「這種事我見得多了,人一殺掉,你想如何說便如何說了,反正死無對證了!」

  邊義夫帶著明顯的譏諷看了金司長一眼,「金司長,兄弟剛才只說判了死刑,並沒說已經執行了死刑,既然司長大人這麼信不過兄弟,那麼就請大人親自去審好了!」

  這倒讓金司長沒有想到,金司長一時間有些難堪。邊義夫卻不依不饒,沖著徐次長又叫,「徐次長,兄弟實在弄不明白金司長是什麼意思?金司長究竟是來查處兵變,還是來發兄弟的難?」

  徐次長勸道,「邊督軍,你不要誤會,金司長也是好意,事情弄清楚,對你也不無好處嘛,黎總統、段總理就不會再誤解你了嘛!邊督軍,你要知道,這件事影響很壞呀,黎總統就把你誤做土匪了嘛,當著段總理的面說,國家不能拿錢養這種專賣鴉片煙的土匪。」

  邊義夫眼圈紅了,「徐次長,那就請您和金司長此次徹查一下,看看究竟誰是真正的土匪,誰是真正的鴉片販子,查清以後,還兄弟一個清白!」

  徐次長看了金司長一眼,「邊督軍既是這麼說了,你們就去提審那個姓畢的禁煙局總辦吧!」

  徐次長到底是徐次長,當著金司長的面打官腔,金司長帶著人一走,又成了自家兄弟,開口便問,「老弟,你屁股上的屎是不是真擦乾淨了?金司長不會審出意外吧?」

  邊義夫保證道,「不會,兄弟該安排的全安排了。」

  徐次長點點頭,透露說,「這次又是段先生保了你呀!劉建時真是發了昏,洋團體精神一點不要了,竟跑到麻侃凡那裡去胡說八道!麻侃凡是什麼人?是孫文的黨徒,一直和國家持有二心,時局一有動盪,姓麻的就和國家搗亂,現在還在擁護南方護國軍,段先生豈能不防他?段先生和兄弟說了,原話是這樣的,就算這小邊是堆屎,現在國家也要用他。」

  成了一堆屎的邊義夫仍是感動,「徐次長,我就知道段先生會保我,你老兄會保我。」

  想起金司長的混帳,不禁憤憤然,「可金司長是咋回事?咋不和中央保持一致?」

  徐次長歎息道,「說來複雜,總統和總理不對岔啊,正鬧府院之爭!府就是總統府嘍;院嘛是國務院。老袁死的時候留下話說,可繼任總統者有三個人,黃陂一個,黃陂就是黎元洪,黎元洪是湖北黃陂人,我們便叫他黃陂;徐世昌一個,還有一個就是我們段先生。徐世昌不說了,這人並無做總統的勢力。倒是我們段先生,極受擁戴,陸軍部、參謀總部、京師步軍統領衙門和北京警備司令部都要段先生去做總統。段先生人格偉大呀,為了北洋團體的團結統一,壓著我們這些部下不許發動,徐世昌又使壞,自己不夠格做總統,便也不讓我們段先生做總統,先提了黎黃陂的名,結果,又讓黎黃陂坐享其成了。姓黎的這輩子就會坐享其成。坐享其成倒也算了,還要和我們段先生搗亂!」

  邊義夫聽得激動,卻原來前一陣子段先生差一點兒成了中華民國大總統!便扼腕歎息,「段先生人格雖是偉大,卻也是太可惜了!」

  徐次長深有同感,「誰說不是呢?得知段先生的這樣決斷,我們在京弟兄都落淚了。」

  這才說到了正題,「這位金司長便是總統黎黃陂的黃陂鄉黨,所以,他那中央不是我們的段中央,卻是黎中央,所以,便要使些小壞的。邊去翦你不尊帕其獸椽屈腔榕討了毪看帳沒什麼大不了的。」

  邊義夫連連致謝,「徐次長,那就多謝您了!」

  徐次長不介意地笑了笑,「謝什麼?我還是那句話,這是段先生器重你,你只要多為段先生,多為國家效力就算謝過我了。」

  具體談到兵變處理,徐次長指出,事情鬧得這麼大,要開殺戒了,不但畢洪恩要殺,在保民公司率兵縱火的團長左聾子要殺,具體參加縱火搶劫的下級官兵也要殺幾個,一把火燒掉一條街,搶了這麼多店面,不殺幾個不足以平民憤,對黎黃陂和段先生都沒法交待。周、陳兩個旅長雖說索餉有理,卻也不該率部叛亂,要軍法審判。邊義夫先還不斷點頭,可聽到要對周洪圖、陳德海進行軍法審判,頭點不下去了,求道,「徐次長,周、陳二位旅長能否不軍法審判?說他們叛亂也是冤枉,兄弟想代他們向您和段先生求個情,讓他們在兄弟手下帶罪立功。」

  徐次長想了想,「這兩個旅長好指揮麼?他們對劉建時都敢來這一手,日後就不怕他們對你來這一手?邊老弟,我今日審判他們,正是為你好!」

  邊義夫道,「次長,您真有些錯怪他們了,兄弟在你面前不敢胡說,他們實是被劉建時逼得無路可走才鬧了起來,兄弟不是劉建時,既沒有這麼貪也沒有這麼蠢,他們斷不會和兄弟鬧的。」

  徐次長笑道,「好,邊老弟,那我就依你,將來他們真鬧出什麼,你別找我!」

  邊義夫也笑,「好,好,徐次長,兄弟不找你就是。」

  頓一下,又說,「忙了大半天,您也累了,兄弟陪您去怡情閣找兩個姐妹打八匿如何?」

  徐次長擺擺手,「不要去怡情閣了,那地方我知道,去年劉建時陪我去過,太雜亂,兄弟這次的身份是中央查處大員,查案期間公然到那種地方去打牌影響不好,你叫上幾個人眼的小姐妹,找個清靜地方吧。哦,對了,打牌就是打牌,不許讓人故意輸給我哦!」

  嗣後,兵變一案查處順利,畢洪恩供認的事實和軍內軍外的調查證明,此案確是由劉建時和麻侃凡一手製造的。金司長雖說仍有疑惑,可因著人證物證俱在,加上先回了北京的徐次長又一再催著結案,也不好再拖下去,便按邊義夫的心願,殺了煙犯畢洪恩和五個縱火搶劫的變兵了事。周洪圖、陳德海則由陸軍部明文申令邊義夫嚴加管束,帶罪立功。

  事情搞到這一步,已是皆大歡喜了,二旅旅長周洪圖卻又節外生枝,斗膽瞞著邊義夫,以那李代桃僵之法,把明令處決的死刑犯左聾子救下了,本來已要結案返京的金司長于踏上火車的前一分鐘得知密報,又趕來找邊義夫,查究此事。邊義夫委實吃了一驚,當即叫來周洪圖詢問。周洪圖根本不認帳,要求金司長拿出事實根據。金司長發狠道,「好,老子不走了,就查下去,一查到底!我還就不信老子這一個多月會白忙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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