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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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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邊的陸牛皮、鐘德亮一干人等也提著刀劍跟在後面。 不成想,阮大成進屋之後,屋門兩旁便閃出了兩把雪亮的大刀,將陸牛皮等人攔住了。 阮大成回頭看看那兩把攔門的大刀,冷笑著對高老三道:「高兄今日要與我見個輸贏死活嗎?」 高老三起身對著阮大成作了一個長揖:「豈敢!豈敢!兄弟此番前來拜訪,原來謝罪請教!兄弟往日頑冥不化,有眼不識泰山,對阮兄多有冒犯,還乞恕罪!」 大成道:「登門謝罪,且又帶刀攜劍,這怕不是我洪姓規矩吧?」 高老三一怔,這才揮了揮手,讓門旁兩個漢子收起刀來。 趁這工夫,阮大成兩眼一掃,已把屋內的情景看了個大概,屋內連高老三在內不過五人,守在高老三身邊的一人阮大成是認識的,他正是那夜被阮大成放了的孫狗尿。 阮大成心中有了底數,微微一笑,對高老三道:「高兄,既然來了,咱們便好好談談,弟兄們掂刀橫槍的太不成話,我看不如請他們統統出去,在院中候著,咱們單獨扯,如何?」 高老三想了一下道:「好!正合我意!我今日來拜訪阮兄,也不想舞槍弄棍,只想和阮兄通個信息,求個諒解,咱們不管咋說都還姓著一個洪字哩!」 隨即,兩位頭目分別喝令自己的下屬退到院中。 眾人退出時,站在高老三身邊的孫狗尿卻不動。 鐘德亮退到門口又立住了,拿定兩眼盯著孫狗尿,對阮大成道「阮哥哥,這裡還有一個沒挪窩哩!」 阮大成手一揮:「休得囉嗦!留一個在屋裡伺候高三爺也好!」 眾人退出之後,阮大成將門掩了,逕自在八仙桌另一側的太師椅上坐了,隨口吟出洪門連環詩四句: 當天結盟忠臣劍, 自願忠心入洪蘭, 今看眾星朝北斗, 滅清複明總無奸。 詩文吟罷,阮大成朗朗說道:「想我高溪五祖,康熙年創立洪門,原為滅清複明,替天行道,這層意思高兄可還記得?」 高老三浮起一臉恭順的笑紋,點著腦袋道:「記得!記得!那連環詩後面四句是——」 高老三想了一下,吟哦道: 白石香爐身顯起, 插落金香萬開基。 五祖天庭監結盟, 一統真心起洪旗。 大成又道:「既知我洪門五祖在天之眼尚在看著我等,高兄何以不明大義,挑起門中內亂,屢次要置我阮某於死地呢?此乃奸?或乃忠?高兄以洪門為靠山,敲人銀兩,逼得許多百姓尋死覓活,又何談『一點忠心,替天行道』呢?有道是『洪字寫來無加減,是我兄弟不絕情』,高兄也未免把事情做得太過分了吧?」 高老三急忙解釋道:「阮兄有所不知,前些時候的事,著實有些誤會了,只因沒見到潮州朱大哥的帖子,我便疑心阮兄是假冒洪姓,怕生出禍害,便做了一些對不起阮兄的事,直至昨日,我才接到南邊弟兄帶來的音訊,說是阮兄確是門中之人,這才趕來與阮兄謝罪了!那敲人銀兩的事,我一概不知,想必是手下歹人所為,我日後教訓便是!」 說畢,又吟洗面詩一首雲: 清水一盆照明間, 弟兄扛來不可嫌, 當天立誓不藏奸, 無忠無義不見面。 大成並不為之所動,又冷冷地用洪門中的切口問道:「高兄原本好胃口哇!不是老想著要把我拿油煎軟了來食嗎!」 高老三忙答道:「阮兄身有三條鐵骨,在下豈敢言食?」 大成道:「你銅喉嚨,鐵牙齒,如何食不得?」 高老三應道:「鐵圈不食鐵骨!」 大成冷丁又是一句:「臉卻如何紅了?」 高老三道:「本色如此!」 「咋又泛青?」 「西瓜形,皮青肚裡紅!」 說到這裡,高老三從懷裡掏出了一本香堂會簿,呈到阮大成面前道:「今日我高某服了阮兄您了,這清浦香堂會簿,乞請阮兄收下,上面洪姓弟兄計有三百八十五人,高某不敢相瞞!日後,我高某願隨阮兄鞍前馬後,同為洪門大業效力!以往不敬不恭之處,還請阮兄海涵!」 大成見狀,呵呵笑道:「哪裡!哪裡!事情說開也就罷了!阮某我也不是那種斤斤計較的人,你身邊這位喚做狗尿的弟兄可以作個明證麼!」 那孫狗尿一聽阮大成點到了自己,忙湊到高老三面前道:「三爺,不錯哩!阮大爺英雄義氣,實在是令人敬佩的!我原說阮大爺不會與你動手的,看看,果真如此吧!」 高老三不滿地看了孫狗尿一眼,又笑著對阮大成道:「如此甚好!只要阮兄與我高某合力齊心,清浦這塊天地便是我們的了!」 大成淡淡一笑,並不答話。 高老三又興致勃勃地道:「今日不可無酒!」 大成道:「捨下恰有一壇!」 於是,取將出來,二人同飲四杯,並吟詩道: 一點本色在酒盅, 結拜兄弟飲四盅, 同心協力公侯位, 奸巧僥心天不容。 二人飲罷,又喚院中的弟兄每人飲了四盅,方才和和氣氣長揖而別…… 高老三走後,陸牛皮並一干弟兄一古腦兒湧入了屋裡,定定地盯著阮大成看。他們都不知道今夜的事該如何了結?他們搞不清阮哥哥為何將高老三放了?阮哥哥也不說話,只是端著下巴想心事,想了一會兒,阮哥哥拿起高老三獻來的香堂會簿就要在燈火上燒。 陸牛皮上前將他攔住了:「為何要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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