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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


  說畢,破涕一笑,又將身子依到了阮大成的懷裡,兩手箍成了一個圈,套在阮大成的脖子上打吊吊。

  「露水夫妻,我是不做的,若是不願明媒正娶,這裡我便不再來了,且看你到何處去尋那道好菜!」

  阮大成有些煩,臉上卻又不好表露出來,只得強打精神,裝出一副饒有興致的樣子與之周旋。周旋的同時,心想:這章二嫂看來絕非什麼善良之輩,偷漢子的事,大約也不是頭一回了,因此,他無論如何也不能娶這樣的女人為妻為妾!即便是不圖什麼大業,他也不能把這等女人招進門來。他阮大成正派哩!

  然而,正派的男人,往往經不起那些壞女人的誘惑。章二嫂委實是個壞女人,且不愧是風月場上的老手,那媚功真是厲害,她伏在阮大成懷裡一會兒哭,一會兒笑,一會兒這兒抓抓,一會兒那兒捏捏,一場酒沒喝完,竟又把個好端端的阮大成撩撥得心癢,躍躍欲試了……

  章二嫂是上燈時分告辭回家的。

  章二嫂走了,阮大成才松了一口氣,他認為自己成功地擺脫了一個圈套。

  他開始借著三分酒興,在空蕩蕩的院落裡練劍。

  正練著,聽到院外有人敲門,借著大好月光,阮大成看到,走進院子的是楊老四、林三狗子和一個不相識的婦人。

  「阮哥哥,不好了,出事了!」

  楊老四一進門便道。

  阮大成收住雙劍,胡亂揩了揩臉上、額上的汗,忙問:「出了什麼事?」

  「老陸被津口縣大衙的衙役捆走了!一併被捆走的,還有清浦街面上的八九個弟兄!」

  「哦?卻是為了何事!」

  楊老四道:「聽說是捅了大亂子哩!唉!這……這……唉!這個……這個……」

  「究竟是什麼大亂子?你甭著急,慢慢說,哦,這位婦人是——」

  林三狗子上前介紹道:「這是陸嫂嫂,陸哥哥的事她知道,就請陸嫂嫂說吧!」

  那蒯氏雙眼噙淚,一臉驚慌之色,翻來覆去講了半天,也沒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講清楚,她只說,那衙役如何的厲害,那鎖住陸牛皮脖子的鐵繩如何的粗,陸牛皮又如何叫她來找阮哥哥,等等等等。

  阮大成橫豎沒聽明白。

  倒是那林三狗子多少明白了一些,他沒等蒯氏叨嘮完便接上來道:「事情我聽說了——一到清浦就聽說了,陸哥哥這一回可是闖下大禍了!今日上午,他帶著一幫弟兄把李毛子、傑毛子的天福商號給砸了,還掠走了幾百兩銀子哩!傑毛子下午便跑到津口城裡告了官,縣衙裡的陳老爺子一聽便火了,差人到清浦鎮來拿人!我正說要去瞧瞧陸哥哥呢,過了北大街,就見那鐵繩鎖著陸哥哥過來了,可憐那陸哥哥……」

  「老陸究竟為何要去砸毛子的天福商號呢?」

  阮大成冷不丁地插了一句。

  楊老四道:「聽街面上的人講,起因倒是怪那兩個洋毛子!那兩個洋毛子掠了老陸把兄弟小豆芽的侄兒,小豆芽去討侄兒,毛子們不給,反倒把小豆芽捶了一頓,老陸一氣之下,才率著一干弟兄打上門去的!」

  「是的,是這麼回事!」那蒯氏也急急忙忙證實道。

  「他們打完回來,在我家喝酒分銀時,我見著小豆芽頭上隆著幾隻包哩,那大半邊臉上還糊著血!」

  阮大成黯然的眼睛突然一亮:「唔?若是如此,倒是可以和洋毛子們論論理的!」

  「是呀,那兩個洋毛子也是欺人太甚了!」

  楊老四憤憤然了。

  林三狗子道:「阮哥哥,你是我等弟兄的大哥,學養高深,這一回,還得阮哥哥出面幫老陸一把哩!若是依著陳老爺子那閻王性子,老陸這回非得讓枷上十天半月不可!如此,咱們大夥可就一起跟著丟臉啦!」

  阮大成一聽「丟臉」二字,不禁有些惱怒,心中暗暗把陸牛皮罵了個狗血噴頭!這陸牛皮也是太能惹是生非了,訛訛本地清浦人還不過癮,現在,又訛到人家洋毛子頭上去了!聽了林三狗子、楊老四和那蒯氏的敘述,他已清楚了事情的脈絡,他明白,陸牛皮打架砸商號都是假,掠人家的銀子才是真的!陸牛皮們不知道,這銀子一掠,事情便有點不好辦哩!

  然而,得管!說啥也得管!即便陸牛皮一百個沒有理,一千個沒有理,他也得給他找出一些理由來!造出一些理由來!他不能讓自己的這幫盟兄弟們丟臉,更不能讓這幫盟兄弟們感到他阮大成不義氣,靠不住!他要幹一番大事業,就得先攏住身邊的這幫弟兄,沒有這幫弟兄,他只能一事無成。繼而,又記起了洋毛子的可惡,他們販洋藥,傳邪教,和清浦洪門爭地盤,爭人心,從利害關係上權衡,也得煞一煞他們的威風哩!

  卻又想到,要把這場官司打贏,還得和杜天醒、齊明達兩位軍師商量一下,得把傑毛子和李毛子的底摸透,得一下子把他們搞倒。而要搞倒他們,則不能光在打架那樁事上做文章,最厲害的一手是拿到他們傳播邪教的確鑿證據!

  這當口,阮大成眼前突然飄起了一個影子般的身影,他不禁叫了一聲好。

  楊老四卻不知這聲好意味著什麼,忙道:「哥哥可是有主意了!」

  阮大成道:「確是有主意了!這傑毛子、李毛子跑去找官府,算是他娘的抱著豬頭進娘娘廟——走錯門了!他告老陸敲詐勒索,咱們便告他們傳播邪教!這罪可比敲詐勒索重得多,只要尋著證據,他們不丟腦袋,也得捲舖蓋滾蛋!」

  「甚好!甚好!哥哥果然高明!」

  「但是……但是,這證據好尋嗎?」

  楊老四頗有些擔心。

  「好尋的!好尋的!剛才我想起了一個人,這人你們或許認識,他就是『保濟堂』的把脈先生……」

  「那個莫老頭——莫義德!」

  阮大成問:「那把脈的先生姓莫嗎?長得影子似的!」

  「正是!正是!」

  阮大成興奮地道:「就是那個莫義德,信了洋教!他親口向我說的,只要咱們找到他,讓他出首證明,這傑毛子和李毛子傳邪教,咱們就能救下老陸,反敗為勝了,咱只說老陸他們闖到天福商號,是沖著邪教去的……」

  「好哇!阮哥哥,咱們馬上去尋那莫義德去!」

  於是,連夜去尋莫義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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