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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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砦司令哈哈大笑:「看來我這個廠長還得當下去喲!沒有我這個做司令的廠長,你老弟可是玩不轉哇!」 孔越文疑疑惑惑地問:「砦公有何高招?」 砦司令道:「裂河口被封鎖的情況我早就知道了。封鎖前一個月就知道了。戰區長官部那邊有咱的內線。我呢,也早做了安排,今個兒,就是為這事來的。你老弟聽好了:明天派人到廣仁總部武起敬那裡去領錢,領十萬綿羊票,交給射鹿的副司令孫忠孝,孫副司令負責在十天內把鋼管鐵材從淪陷區給你弄進來。不過,本廠長給你老弟提個醒噢,如今咱們的綿羊票對汪偽的儲備券,對老蔣的法幣都看漲了,你甭被孫副司令騙了!」 「原來砦公已經在淪陷區建起了第二運輸線呀!」 「是嘍!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嘛!儘管本司令擁護蔣委員長,可對長官部那幫雜毛還是不能不防的!我估計到他們又會封裂河口,早就防在他們前面去嘍!」 孔越文問:「這樣幹,會不會被長官部李司令他們鑽空子?他們會不會誣我們資敵通敵?」 砦司令桌子一拍:「混帳話!鋼管鐵材是從淪陷區運進來,又不是從我們這兒運出去,是敵人資我、通我,怎能說我資敵通敵呢!這些事你老弟不要管,只管給我好好多造些機槍大炮,有了柴米還做不出飯來,我可要按規矩打你老弟的屁股,明白麼?」 孔越文點點頭:「是,砦公,明白了!」 劉景瑞恍惚記得,大概就是在這時候,酒桌旁茶几上的電話響了,他拿起話筒一問,弄清是廣仁縣城總部武起敬打來的,忙把話筒交給砦司令。 砦司令接過電話,沒幾句講話就發了火:「告訴戰區長官部,我砦某人說不去就是不去,再催也沒用!裂河口他們不是已經封了麼?還有什麼本事,讓那幫雜毛們都使出來!專署姓鄭的小雜種你們甭理他!在咱廣清輪不上他說話!」 砦司令「啪」的一聲摔下話機,重又回到桌前喝酒。 劉景瑞這才發現砦司令有心事。他眼見著砦司令黑著臉獨自灌了兩三杯酒,又眼見著砦司令步履沉重地再次走到電話機旁搖通了廣仁縣總部的電話,點名找自治委員會副主席兼自衛軍參謀長武起敬說話。 「武老弟嗎?專署的那個鄭靈寶是不是還沒走?唔,告訴他,也同時電告長官部,射鹿邊境之日偽軍有蠢動跡象,本司令不可不防,如有閃失則愧對民族,愧對地方。且本司令又身兼自治委員會主席,值此春耕之際,農事繁忙,更無法脫身,故委派你老弟代表參加。對,你去!你還是自衛軍的參謀長嘛,明天穿軍裝去嘛……」 劉景瑞知道,砦司令在兩次電話裡所講的會議,都是戰區長官部主持召開的軍事會議,自三十年十月和日軍形成相持局面之後,幾乎每年都要開一兩次的。根據戰區長官部的劃分,砦司令主持自治的廣清八縣為第三防區,做為第三防區的最高軍政長官,這種會議是一定要到的。可砦司令偏不睬這一套,長官部對他客氣些,他就去;不客氣,觸犯了廣清八縣的利益,他就不去,攤派的糧款也拒交。而砦司令認定的最大利益就是裂河口的暢通。裂河口暢通,廣清八縣的煙土、物產能運出去,山外的鋼材私貨能運進來,這山套子裡的八縣就不愁不發達。戰區長官部深知其中奧秘,封裂河口不是第一次,砦司令拒絕出山開會,拒絕攤派糧款也不是第一次。因而,劉景瑞既不感到新鮮,也沒感到奇怪。 倒是手槍隊長魯保田對砦司令主動搖的第二個電話有些納悶,悄悄和他嘀咕:往常砦司令說不去開會就不去開會了,根本用不著費這麼多口舌,派什麼代表,這次司令怎麼了?難道有什麼隱憂不成?砦司令打完電話回到桌邊,魯保田也就識趣的不言語了。 酒桌上的空氣有些沉悶,魯保田和孔越文都愣愣地盯著砦司令看。 這倒使砦司令感到奇怪了。 砦司令用筷子點著一海碗大肉說:「咦,吃呀,都吃呀,傻坐著幹啥?」 於是,大家都吃,砦司令也吃。 砦司令邊吃邊給大家講了個笑話:「有一個鄉下人逛窯子,城裡的婊子不想讓鄉下人搞,就讓鄉下人搞房間裡的牆洞。鄉下人不懂窯子的規矩,以為城裡人搞的都是牆洞,於是乎便把傢伙紮進去了。不曾想,牆那邊開窯子的老鴇正陪著幾個客人打牌,傢伙戳到老鴇的脊背上,老鴇大怒,認定那婊子待客不厚道,責令婊子童叟無欺,誠實服務。婊子無奈,剝光了衣服躺在床上,鄉下人卻不搞,扒著婊子的下身看了半天。婊子煩了,問:你看什麼呀?鄉下人道:看看裡面還有沒有四個人打牌,別不小心又戳著誰的脊樑……」 大家都笑了,砦司令也笑了,笑罷,砦司令又說:「本司令斷定那鄉下人不是咱廣清的!」 魯保田傻乎乎地問:「為啥?」 砦司令說:「很簡單嘛,在本司令的治下,咱廣清八縣沒那種宿娼嫖妓的惡習。前年二十八保有個傢伙出山嫖妓,帶了一身洋梅大瘡回來,老子第二天就把他斃了!」 大家面面相覷,都不作聲。 一頓飯吃到這裡收場了。 吃過飯,砦司令離開了廣清農機廠,按原定計劃驅車返回總部廣仁縣城,參加總聯保處召開的八縣三百二十七保春季保長大會,彰賞模範保長,處罰失職保長。 劉景瑞記得,離開廣清農機廠時,大概是這天下午的二時左右,砦司令的記憶力似乎已經很好了,不但記住了要在三時整趕到總聯保處,還記住了要在保長大會結束後,去參加每月例行的各界賢達談話會…… §3 專署軍事督察鄭靈寶在砦司令搖搖擺擺走進總聯保處會議大廳時,和會議大廳裡的三四百名保長、聯保主任一起站立起來。周圍土頭土腦的保長、聯保主任們他都不認識,對即將開始的這個大會他也並沒有任何特殊的興趣,但,在確知砦司令不會出山參加戰區長官部的會議之後,還是風風火火地趕來了,來為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司令兼土皇帝佈置一個小小的手術。 鄭靈寶站在第一排,身邊不遠處是會議廳偏門,偏門口站著一個手持短槍的衛兵。砦司令在副官長劉景瑞、手槍隊長魯保田和地方自治委員會副主席武起敬陪同下走進來時,門口的衛兵一下子增加到四個。會議廳裡的氣氛驟然變得緊張起來,至少鄭靈寶感到緊張起來。 砦司令從偏門慢步向講臺走,經過鄭靈寶站立的地方時,向鄭靈寶點了點頭。氣氛挺壓抑的,鄭靈寶沒說話,砦司令也沒說話。其實鄭靈寶是想說話的,但不知咋的,在目光和司令的目光相撞的那一瞬間,有些畏怯了,只片刻的猶豫,就失去了說話的機會。待他省悟過來,想招呼砦司令的時候,砦司令威嚴的面孔已化作了牆一般森嚴的後背。 鄭靈寶還是鼓足勇氣,對著那森嚴的後背喊了聲:「砦……砦公!」 砦司令立住腳跟,緩緩轉過身子,慢吞吞地問了句:「有什麼事呀?」 他不由自主向前走了兩步:「砦公,是這樣的,我們專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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