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周梅森 > 孽海 | 上頁 下頁


  邢楚之呵呵笑道:「啥長官喲!我是邢楚之啊,原是鄭督軍的侍衛隊長,過去常到這裡來……」

  劉媽走過來補充說:「如今邢先生是鎮國軍副官長了,還兼辦軍需呢。」

  朱明安記了起來:「噢,對了,對了,我們是見過的,我還玩過你的槍。」

  邢楚之道:「豈但是玩過我的槍?你小子還偷過我的槍呢!」

  朱明安笑了:「就像是昨個兒的事……」

  邢楚之拍著朱明安的肩頭感歎道:「是呀,是呀,一晃4年過去了,鄭督軍死了,你小子也長成大人了!」繼而又說:「怎麼樣,小子,到我們鎮國軍來混個差吧?先做個副官,這個主我做得了。」

  朱明安推辭道:「我是學金融經濟的,你那份差事我只怕幹不了呢。」

  邢楚之叫道:「哎呀,學金融經濟就更好了!你就在鎮國軍裡領份幹餉,只管幫我炒股票做生意就行了……」

  剛說到這裡,樓梯上響起了腳步聲,於婉真從樓上下來了。

  於婉真站在樓梯口就說:「好你個老邢,用著的時候找不著你的魂,用不著你了,你倒跑來了!」

  邢楚之做出一副委屈的樣子道:「咋用不著我呀?八太太,今日正是用得著我的時候呢!我既來了,給明安接風的東就是我做的了。」

  於婉真抱著膀子走過來,站到邢楚之面前,眉梢一挑說:「不就是吃頓飯麼?我們才不稀罕呢!」

  邢楚之涎著臉道:「你八太太不稀罕,明安卻稀罕……」拍了拍朱明安的肩頭,「我和明安可是老朋友了——是不是呀,明安?」

  朱明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邢副官長,實在不好讓你破費的……」

  邢楚之大大咧咧連聲說道:「不怕的,不怕的,我做東總有出處……」

  於婉真說:「又能打到鎮國軍的公賬裡去,是不是?」

  邢楚之哈哈大笑起來:「八太太也變聰明了嘛!」

  於婉真卻把粉臉一繃:「真心想給我們明安接風,就得你自己實心實意地掏腰包,要不,我們才不去呢!」

  邢楚之連連點頭:「好,好,我掏腰包就是。」

  於婉真這才在客廳的沙發上坐下了,也讓邢楚之坐下。

  邢楚之一坐下就說:「八太太,我這次來是公事,到尼邁克公司為鎮國軍辦一批軍火,同時,也想把咱江南絲綢交易所的籌備會開起來……」

  於婉真懶懶地問:「你在這兒能呆幾天?」

  邢楚之說:「七八天吧。反正完事就走人,我們那邊的學生又為山東交涉鬧事了,督軍府忙得很。」

  於婉真皺了皺眉:「山東交涉不是去年5月間的事麼?都過去一年了,還鬧個啥?」

  邢楚之說:「這誰知道呢!學生爺後面還不知都有啥人挑唆呢!」

  於婉真道:「學生鬧鬧也好,要不,你們的日子也太好過了。」又道:「你反正一兩天內不走,還有時間,江南的事咱有空再談,今天我得幫明安招待兩個朋友……」

  也是巧,就在這時,門鈴響了,朱明安怔了一下,搶著去開門,且扭頭對於婉真說:「小姨,肯定是孫亞先、許建生他們來了。」

  轉眼間,朱明安便引著兩個年輕瀟灑的男人進來了。走在前面的一位一副教書先生的打扮,長衫禮帽,戴著金絲眼鏡,顯得文文靜靜的;走在後面的一位則是一身筆挺的西裝,一雙鋥亮的白皮鞋,很有些租界地上人的派頭。

  朱明安向於婉真和邢楚之介紹說:「長衫便是孫亞先,華光報館的商訊記者;西服是許建生,早先的革命黨,現在是年輕有為的實業家。」

  於婉真笑眯眯地道著「久仰」,招呼劉媽沏茶,上茶點。

  劉媽跑過來張羅時,於婉真又看著孫亞先和許建生說:「昨天明安一回來就不住地念叨你們,倒好像你們這二位朋友比我這姨媽還親呢!」

  孫亞先笑道:「哪裡呀,明安還是和你這做姨媽的親!往日給我們寫信,每回都談您呢。是不是呀,建生?」

  許建生說:「可不是麼?明安不服別人只服你這做姨媽的。」

  于婉真格格直笑:「才不是呢!你們不知道,實則上是我服他哩!在這公館裡不是我當家,倒是明安當家。我就是明安在日本時也是這樣,常來信告訴我,該這樣,該那樣……」

  朱明安被於婉真捧得極舒服,便以為自己真了不起了,點了支雪茄很氣派地抽著說:「我這小姨媽雖是聰明過人,卻終是個女人家,有時我就得給她提個醒……」

  眾人談得高興,無意中便冷落了邢楚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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