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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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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老湯,你要先說!」 湯喜根皺著眉頭思慮了半天,終於說了:「還有……還有蘇萍小姐和洋浦港陣地上救下來的兩位國軍長官,就……就是我們那夜救下來的!」 「什麼?蘇……蘇萍小姐,還……還有兩個國軍長官?那……那個受傷的旅長,你……你不是騙我吧?」 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湯喜根明明白白地道:「不騙你!船票已訂好了,是明天夜裡十一點開航的英輪維多利亞女王號,我原不想說,蘇小姐也不讓說,可我還是和你說了,你老方待我不薄,在這時候我不能把你甩了!」 他滿懷希望地問:「是蘇小姐讓你勸我走的吧?」 湯喜根搖了搖頭:「不是!蘇小姐不知道!你要決定走,明日一早就得設法去弄票,還得瞞著蘇小姐!她恨你,也恨我,直罵我們沒骨氣!若不是……若不是看在我兄弟祖根的份上,她也不會給我幫忙的!當然,你要是走,她會很高興的,她恨的就是你替日本人編《新秩序》!」 他不再猶豫了,決然道:「我走,和你們一起走!船票我去搞,不行就打著我大伯父的旗號去搞,再想法弄點錢,反正一定到船上和你們會合!」 所有煩惱突然間一掃而光,那首《熱血青年》帶來的恐懼化作了不可言喻的自豪,竟認為王定海幹了樁好事,為他事敵的生涯添了一筆抗敵的光彩。他的詩,他在洋浦港陣地上吟下的詩登載在今日抗日救國會的詩傳單上,是足以證明他的精神勇氣的。 去了,我去了, 在這危亡的時刻, 去了,我去了, 在這報國的時刻; 可以戰死, 決不苟活, 迎著槍彈, 我高歌不屈的中國! 吟誦完畢,還久久陶醉在摻雜著酒氣的自豪中,揮起的手臂半天沒有落下,直到對面立著的湯喜根叫了聲「糟糕」,才回過神來:「又怎麼了?」 湯喜根狠狠對著自己被竹葉青燒紅了的臉打了一巴掌:「我他媽太混帳!剛才把……把歐羅巴的事當著白興德的面說了,這歐羅巴的事日本人正在查,要……要是這小子真的靠不住,想邀功領賞,向日本人告蘇小姐的密,一……一切就他媽全完了,包括兩個國軍長官!」 方鴻浩想了想:「不至於吧?」 「這年頭的事誰敢說?!」 「那也不怕!不就只明天一天了麼?咱們死死纏住老白就是了!他不告密最好,就是想告密也走不脫!你老湯上午找他去道別,我下午拖他去談詩,不到蘇萍小姐離開蘇府不放他走!」 湯喜根問:「會不會引起老白疑心,惹出麻煩?」 方鴻浩仿佛看到了危難中等他營救的蘇小姐,近乎莊嚴地誓言道:「為蘇小姐,我老方就是赴湯蹈火也不會皺一下眉頭的,任它什麼麻煩都不在話下!蘇小姐是抗日英雄,我們都不能當孬種!」 §第二十六章 雖經多次嚴格搜檢,雷德路第八中國軍人營還是留下了四支短槍、兩顆手榴彈。四支短槍中,兩支「友甯」是完好無損的,並配有近五十發子彈;一支匣子雖說老掉了牙,也還能使喚;只一把德造左輪完全不能用了,埋進地下時只包了布,沒包油紙,現在起出已鏽跡斑剝。手榴彈外表雖生銹,但彈柄和旋蓋內的拉環很好,估摸能拽響。 傢伙一件件擺到行軍床上,十三號帳篷裡的氣氛沉重起來,七八個年輕軍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都把目光集中到副旅長李子龍身上。 李子龍坐在床上,借著手電筒微弱發黃的燈光,逐一檢查著短槍、手榴彈,檢查一件,發下一件。兩支「友甯」手槍,發給了鄭鵬飛團長和趙畢成營長,匣子被鄭鵬飛團長手下的一位獨眼副營長拿去了,左輪無法使用,李子龍吩咐人重新埋起來。 鄭鵬飛團長問:「子龍大哥,你不留件傢伙麼?」 李子龍搖頭道:「我用不著。」 繼而,一併將兩顆手榴彈也交給了鄭鵬飛:「這個也拿去,交給靠得住的弟兄,不到迫不得已絕不可輕易使用!得記住,我國府和中央並未向租界任何西洋中立國開戰,我們七七三旅的這次行動也不意味著向西洋鬼子開戰,武器的使用範圍不能超出自衛突圍的目的!」 鄭鵬飛點點頭,將兩顆手榴彈揣進了懷裡。 李子龍站起來一一打量著自己的下屬軍官,爾後雙手交叉抱在胸前,沉思著道:「弟兄們都想想,看看還有什麼沒考慮周全的事?今夜的行動不但決定弟兄們的自由,也將決定我七七三旅未來的命運,我們做官長的不能不慎重!」 沒人言語。逃亡計劃已商量過好多次了——打從那夜李子龍站到七七三旅隊列前進行精神訓話時就開始商量了。兩個多月中,弟兄們把沖出營區的每一個細節都反復考慮過,今夜實無必要再多想了。 「都沒有問題了麼?」 依然沒人答腔,只有帳篷外的胡琴聲在響,那是望風者傳送的平安信號。 有幾個弟兄輕聲哼著軍歌: 北伐前線舉起我們的義旗, 大江南北遍佈我們的足跡。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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