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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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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新澤開始安慰他,兩人又悄悄講了許久,劉子平才又溜到自己的鋪位上睡了。 這夜,一切正常,十一點鐘,哨子照例響了,號子裡的弟兄照例匆匆忙忙地趿鞋,穿衣。十一點二十分,高橋訓話。十一點半,門樓下的鋼板門拉開了,十一點五十五分,閻王堂二百多名戰俘和四號井的二百多名戰俘全擠進大罐下了井,他們當中的絕大多數人都不知道:暴動將在今夜舉行…… 這一切來得都很突然。 最初,煤窩子好像有人叫,聲音短促,尖厲,礦警孫四警覺地從煤樓邊的守護洞裡鑽了出來,支著耳朵聽。那短促尖厲的聲音卻消失了。通往煤窩的洞子是黑沉沉的,靜悄悄的。孫四以為是幻覺,又把槍往懷裡一摟,縮到了守護洞裡。 坐在笆片支起的鋪上,他還是不放心,總覺著今夜有些怪。戰俘們的神氣有些不對頭哩!他們似乎是醞釀著什麼重大事情,從東平巷往二四二〇窩子爬的時候,有些人就在那裡交頭接耳,尤其是〇五四二號孟新澤,一會兒走在前面,一會兒拖到後面,老和人嘰咕什麼。 他們莫不是想鬧事吧? 不禁打了個寒顫,摟在懷裡的槍一下子橫了過來,黑烏烏的槍口正對著黑烏烏的煤洞子。 他想:只要有人從煤洞子裡撲出來,他就開槍,他知道,槍一響,守在東平巷的日本人和礦警就會趕來救援,任何搗亂的企圖都會被砸個粉碎! 其實,不到萬不得已,他真不願開槍。他對這些戰俘蠻同情的,平常對他們也並不壞。他和劉老八不一樣,從未向日本人報告過什麼,也從未打過哪個弟兄,他認定他們沒有理由和他為難。 往好處一想,腦瓜中那根繃緊了的弦又松了下來,長槍往肩上一背,掛在棚梁上的燈往手上一提,逕自向洞子裡走去。 他得看看,煤窩子裡究竟發生了什麼沒有。 彎著腰在通向煤窩的洞子裡走了二三十米,兩盞晃動的燈迎著他跳過來了。他停住腳,把燈往地上一放,槍橫了過來:「誰,幹什麼!」 迎面傳來一個驚慌的聲音:「不好了!炸幫了!埋進去三個,劉八爺也埋進去了!」 「哦?快去看看!」 孫四說著,提起燈,加快步子往煤窩裡去,剛走到煤窩裡,就看到了劉老八攤在地上的血肉模糊的臉。他突然覺著不對勁,剛要把槍從肩上取下來,幾個人已擁到他身邊,一下子將他摔倒在地上,槍也被奪走了。 他嚇慌了,掙扎著喊:「幹……幹什麼!你……你們要幹……幹什麼?」 〇五四二號孟新澤竄到了他面前:「四哥,你甭怕!弟兄們不會害你的,弟兄們要逃,要逃,懂嗎!」 「逃……逃……逃?你,……你們逃了,我……我咋向日本人交……交帳!你……你們甭害我……我了!我……我可從沒做對……對不起你們的事哇!」 孟新澤極熱情地道:「四哥,你也和我們一起逃吧!」 孫四越急,結巴得越厲害了:「逃……逃得……得掉…掉……掉嗎?日……日、日本人在……在上面,咱在……在……在下面!」 孫四提出了一個反建議:「老……老孟,還……還、還是甭……甭逃了吧!你……你、你們甭……甭逃,我……我也不……不、不向日本人報……報告!咱……咱們還是好……好弟兄!劉八死……死了活該!」 孟新澤腳一頓,惡狠狠地否決了孫四的反建議:「四哥,你的好心我知道,可我們弟兄受夠了!這一回,非逃不可!」 王紹恒也在孟新澤身後嚷:「老孫,別怕,上面有咱們遊擊隊接應哩!」 孫四還是不同意,他認定孟新澤他們不會殺他,便躺在洞口道:「你……你們真……真要逃,就……就先……先殺……殺了我吧!你們不……不殺我,日……日本人也……也要殺我的!」 不曾想,孫四話剛落音,黑暗中突然有人揚起煤鎬,惡狠狠一鎬頭砸到了孫四的臉上,孫四一聲慘叫,身子劇烈地抽顫起來,砸開了花的臉上,白糊糊的腦漿和殷紅的血攪成了一片。 他兩腿拼命一蹬,身子一挺,死了。 「誰?誰幹的?」 孟新澤吼。 黑暗中的殺人者慢慢站到了孟新澤面前。孟新澤借著燈光一看,那人竟是劉子平! 「老劉,你……你咋能這樣幹?」 劉子平有些惶恐地道:「我……我也不知道!我……怕耽誤時間,老孟,快……快行動吧!晚了,日本人知道就麻煩了!」 「對,孟大哥!快幹吧!不能磨蹭了!」 「孟營長,你快說,咱們怎麼走?」 「……」 身邊的弟兄們也跟著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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