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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九


  齊全盛應付道:「好吧,我先回憶清楚再說吧!這麼多年前的事了,誰還記得住?!」

  陳百川白了齊全盛一眼:「怎麼?好像不太情願嘛?全盛啊,你不要搞錯了,不要以為七年前我和省委支持的是你,就會無原則地處處支持你,事事支持你!今天,事情都過去了,我也可以告訴你了:當年研究鏡州班子的時候,我也考慮過把你調走,讓重天同志做鏡州市委書記。重天同志做過四年平湖市長,搞經濟很有一套,這考慮也是合理的。最後常委們討論時認為,你是鏡州老同志,把你留下來可能更有利,這才有了今天這個局面。」說到這裡,又加重語氣提到了劉重天的問題,「在我的印象中,重天同志不是個貪官嘛!你們當時彙報,不也說是他的秘書祁宇宙打著他的旗號作的案嗎?全盛同志,你一定要實事求是,不能感情用事!」

  齊全盛半開玩笑半認真地道:「陳老,那你指示吧,你讓我怎麼寫,我就怎麼寫!」

  陳百川沒心思開玩笑,手一揮:「少給我來這一套,我說得很清楚,就是實事求是,你齊全盛看著辦好了!」伴著一聲歎息,又動情地說了起來,「你知道不知道,現在確實有人在搞重天同志的小動作,手段陰毒得很哩,都搞到我們的監獄來了,連那個祁宇宙都搞死了!你讓秉義和士岩同志怎麼辦啊?能不認真查處嗎?重天同志現在是有嘴說不清啊!」

  齊全盛只得再次重申:「陳老,我以人格和黨性向你保證,這些情況我真不知道!」

  陳百川點點頭:「這我相信,這種陰謀詭計你不會搞。不過,全盛啊,這種時候你也不能站在一邊看熱鬧,甚至還幸災樂禍啊!我剛才說了,改革開放是我們這代共產黨人最成功的作品,凝聚了多少同志的心血和夢想啊!這心血和夢想,既有你的一份,也有重天同志的一份,你們都為這部成功的作品付出了代價,甚至是慘重的代價啊!現在,你吊在這裡不清不楚,重天的愛人癱在床上,他自己又陷入了這種境地!我真是很痛心啊!這麼沒完沒了地鬥下去怎麼得了?親者痛仇者快啊!改革開放的大局就被破壞了!所以,秉義同志在電話裡一邀請呀,我就跑來了。來幹什麼?就是來做工作啊。你齊全盛可以不認這個賬,不低這個頭,我老頭子要認這個賬,要低這個頭!作為前省委書記,我必須為我任上犯下的錯誤向秉義同志和關省長做檢查,也必須做好你和重天的工作,我老頭子有這個歷史責任啊,推不掉啊!」

  齊全盛心靈受到了震撼,拉著陳百川的手,連連道:「陳老,我知道,都知道!」

  陳百川激動不已:「我們都是共產黨人,共產黨人要講黨性,講原則,講政治道德,不能總計較個人恩怨,個人之間的那些恩恩怨怨算什麼呢?有什麼好計較的呢?更何況這些恩怨還是在工作中產生的,應該嚴以責己,寬以待人嘛,應該相見一笑泯恩仇嘛!為了國家利益、人民利益和改革開放的大局,我們已經付出了這麼多,就不能在同志的感情上再付出一些?」

  齊全盛也動了真情,聲音哽咽了:「陳老,您別說了,別說了……」

  陳百川訥訥道:「不說不行啊,不是要學習和貫徹總書記『三個代表』的理論嗎?那就要理論聯繫實際啊!今天我在你面前說,以後有機會還要和重天同志說,和鏡州所有幹部說,要齊心幹事,不能離心離德,更不能出於個人目的煽風點火,製造事端!」鎮定了一下情緒,又說起了具體問題:「你們那個市長趙芬芳是怎麼回事啊?怎麼就搞出了個齊全盛逃跑事件啊?她這個市長想幹什麼啊?我看她是惟恐天下不亂,是想製造混亂搶班奪權!」

  齊全盛有些驚疑:「陳老,趙芬芳的事也……也是秉義同志告訴你的?」

  陳百川點點頭,意味深長道:「全盛,我看秉義同志和省委不糊塗啊……」

  齊全盛這才明白了,鄭秉義和省委並不是那麼好騙的,他的被動,並沒有給趙芬芳帶來政治上的主動,趙芬芳的所作所為沒有逃過鄭秉義犀利的目光,此人看來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了。

  鷺島之夜的這次談話是深入真誠的,一個顧全大局的前任省委書記和一個身處逆境的現任市委書記都在月光星空下敞開了自己的心扉。齊全盛被陳百川說服了,鄭重答應了兩點:一、拿出一個共產黨人的胸懷來,捐棄前嫌,主動和劉重天搞好團結;二、實事求是說清楚當年藍天股票受賄案情況,還劉重天一個清白。陳百川因此很滿意,再三說他是不虛此行了。

  陳百川上車離開鷺島時,已是次日淩晨了,東方的天空隱隱現出了一抹血樣的紅霞。

  然而,事情卻沒有按照陳百川良好的意願發展下去。次日中午十一時左右,劉家的小保姆陳端陽竟坐著劉重天的專車跑到鷺島國賓館來,把買按摩椅的一萬兩千元送來了,還帶來了劉重天的一封親筆信。劉重天的信儘管寫得極為客氣,甚至不無誠懇,但齊全盛卻憑自己的政治敏感,在字裡行間裡發現了那種由來已久的勢不兩立的對立情緒。更要命的是,就在當天下午,市長趙芬芳又在沒和齊全盛商量通氣的情況下,突然在鏡州市政府新聞中心主持召開記者招待會,對藍天集團和藍天科技巨額虧損的內幕予以曝光,而且是打著劉重天的旗號!

  齊全盛被這兩件事弄得目瞪口呆,接過鏡州市委的彙報電話,馬上叫車去了省委……

  齊全盛不顧秘書的阻攔,幾乎是硬闖進了省委書記鄭秉義的辦公室。

  這時,鄭秉義正和劉重天談話,外面的接待室還有三批人在等著彙報工作。

  齊全盛進門先道歉:「秉義同志,實在對不起,我今天是闖宮了,不講政治了!」

  鄭秉義怔了一下,馬上笑了:「老齊,看你說的,還闖宮,我這破辦公室可不是宮殿啊,比不得你老兄在鏡州的辦公室嘛!——哦,坐,先坐吧,我和重天馬上就談完了!」

  劉重天站了起來:「秉義同志,我要說的就這麼多了,你和老齊談吧。」

  齊全盛攔住劉重天:「重天,你別走,我彙報的事與你有關,你最好也坐在這裡聽聽!」

  劉重天意識到了什麼,只好在沙發上坐下了:「怎麼,老齊,鏡州又出什麼事了?」

  齊全盛沒好氣地譏諷道:「劉大書記,你還問我?這麼有趣的事,難道你會不知道?你幹得漂亮啊,到底讓藍天集團曝光了,而且是借趙芬芳的手!」聲音一下子提高了八度,「劉重天同志,我提醒你:不要把個人恩怨搞到工作中來!你以為把藍天集團問題曝光僅僅是讓我齊全盛難堪嗎?你們這樣幹是不負責任的,是要出大事情的,甚至會引發社會動亂啊!」臉轉向鄭秉義,懇切地說,「秉義同志,昨天陳百川同志幾乎和我談了一夜,要我顧全大局,要我在崗一天就負一天的責任,說了很多,說得我熱淚盈眶,所以,今天我才來闖宮了,才來向你和省委反映情況了!秉義同志,我現在請你表個態,鏡州安定團結的政治局面還要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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