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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


  趙芬芳搖搖頭:「恐怕不行,田健現在不在我們市里,被重天同志弄到專案組去了!」齊全盛口氣益發嚴厲:「那請你就代表我,代表市委、市政府找劉重天去要人!告訴他:現在是以經濟建設為中心,我們藍天集團和藍天科技離不開這個人,請他和專案組的同志們在進行反腐敗鬥爭的同時,也顧全一下我們鏡州經濟建設的大局!」

  趙芬芳只得勉強答應了:「好吧,齊書記,你既然有這個指示,我就去試試看吧!」

  齊全盛的情緒這才好了些:「哦,趙市長,你把我出國這段時間的情況說說吧!」

  趙芬芳老老實實彙報起來,日常工作和形式主義的事說了一大攤,最後,才觸到正題,談起了擅抓田健引發的這場政治地震:「……齊書記,我再也想不到白可樹會出這麼大的亂子,而且竟然是田健受賄案引發的!昨天找我談話時,重天同志揪住不放,一再追問,抓田健的事向你彙報過沒有。我是實事求是的,沒向你彙報就是沒向你彙報。齊書記,現在我把這個過程正式向你彙報一下。事情是這樣的,市二建公司項目經理楊宏志給藍天科技蓋科技城……」

  齊全盛揮揮手,打斷了趙芬芳的話頭:「這個過程不要說了,我已經知道了,我就問你一件事,請你實事求是地回答我:田健真是小豔讓你抓的嗎?」

  「是的,她追到我們三資企業座談會上找的我。」

  「齊小豔讓你抓,你就抓了嗎?你為什麼不讓她去找白可樹?」

  「白可樹當時不在家,正在省城開會,省政府關省長主持的。」

  「那麼,抓人之前為什麼不向我彙報一下?不知道這是我們重點引進的人才嗎?」

  「怎麼說呢,齊書記,小豔可是你女兒,她讓辦的事,能不辦麼……」

  齊全盛覺得很奇怪:「怎麼她讓辦的事就要辦?臨時主持工作的到底是你還是她?她什麼時候有這個特權了?竟然敢對主持工作的市長發號施令?啊?這究竟都是怎麼回事?」

  趙芬芳歎著氣,直檢討:「齊書記,你別說了,反正這事都怪我……」

  齊全盛在房間裡踱著步,話裡有話:「趙市長,先不要說怪誰,我追究這件事,並不是想捂蓋子,鏡州有問題想捂也捂不住。是膿瘡總要破頭的,今天不破頭,明天後天也要破頭。我弄不明白的是,你怎麼就這麼聽齊小豔的,就是不和我通這個氣!你這個同志啊,副市長當了兩年,市長當了七年,政治經驗應該很豐富嘛,怎麼會把我,把市委搞得這麼被動呢?」

  趙芬芳笑了笑,笑得很好看,話也說得很懇切:「齊書記,我在你領導下工作九年了,你應該瞭解我。田健正因為是小豔要抓的,我才故意沒向你彙報,怕你為難。再說,我並沒做錯什麼,田健受賄證據確鑿。」略一停頓,又說了一番意味深長的話,「齊書記,今天你既然這麼認真,有個事實情況我也就不能不說了:這些年小豔私下裡讓我,讓白可樹,還有其他領導同志辦的事也不是這一件,只要不違反大原則,我們都給她辦了,也都沒向你彙報過。我和同志們的想法是:既不讓你為難,也不向你表功,一個班子的同志,您又是我們的班長,何必要搞得這麼虛偽呢?這話還是白可樹先說的。現在看來是錯了,給您惹了麻煩。」

  齊全盛十分意外,直愣愣地看著趙芬芳:「這……這麼說,齊小豔還真有了特權?啊?」

  趙芬芳輕描淡寫:「也說不上是什麼特權,誰辦的誰負責,齊書記,這都與你沒關係。」

  齊全盛臉色難看極了,一下子有些失態:「沒關係?你市長大人說得輕鬆!齊小豔是我女兒,從上面到下面,多少眼睛在盯著她!芬芳同志,你……你們怎麼能這樣幹呀?啊?我那麼多招呼都白打了?你們……你們這不是把我放在火上烤嗎?你看看,鬧出了多大的亂子,劉重天和省委全來找我算帳了,我倒好,還蒙在鼓裡,還不知道小豔到底陷進去沒有?陷進去有多深?現在連她在哪裡都不知道?芬芳同志,你也是為人父母,你說說看,我……我這個做父親的現在是個什麼心情呀?啊?」努力冷靜了一下,又說,「芬芳同志,今天你一定要向我說清楚:這些年你們究竟背著我給小豔批過多少條子,辦了多少不該辦的事?啊!」

  趙芬芳搓著手,坐立不安:「齊書記,我……我還是別說了吧,這也不是我一個人的事,主要還是白可樹他們辦的!有些事我也是後來才聽說的,也覺得太過分,卻沒敢和你提……」

  齊全盛目光冷峻:「趙市長,今天就請你全給我攤到桌面上來,給我一個清楚明白!」

  趙芬芳想了想:「好吧,齊書記,既然您一定堅持,那我就把我知道的情況向您彙報一下吧。小豔第一次找我辦事,是我剛當市長不久,不是專門找我的,是在你家聊天時偶然說起的。她想從團委調到政府,當時的新圩區委書記是白可樹,我就和白可樹打了個招呼,白可樹馬上辦了,調小豔到區委辦公室做了副主任,過渡了半年,又讓小豔做了區委辦公室主任……」

  齊全盛眉頭越皺越緊,忐忑不安地想:女兒小豔十有八九被手下這幫幹部喪送了……

  「什麼?楊宏志被另一幫人抓走了?」劉重天吃驚地看著反貪局局長陳立仁。

  「是的,我們晚到了大約半小時,據藍天集團目擊者反映,抓楊宏志的車掛省城牌號。」

  「省城這輛車的牌號有沒有人注意過?是不是警牌?」

  「不是警牌,據目擊者說,牌號的數字很大,可車上下來的人卻自稱是省反貪局的。」

  「會不會是鏡州反貪局同志採取什麼行動了?你們瞭解了沒有?」

  「瞭解過了,不但鏡州反貪局,省市公檢法部門我們都查過了,誰也沒抓過楊宏志。」

  「這就太奇怪了!」劉重天托著下巴,在辦公室裡踱著步,思索著,像是自問,又像是問站在面前的陳立仁和省反貪局的幾個同志,「怎麼會發生這種情況呢?啊?這是我昨天見過田健後的臨時決定啊,決定過程老程最清楚,一夜之間,按說不該發生洩密的事呀?」

  老程證實道:「是的,陳局長,知情者除了我們三個,再沒有別人了。」

  陳立仁想了想,判斷道:「那麼,劉書記,結論我看只可能有一個:我們的對手和我們不謀而合,猜到了我們的思路,搶在我們前面動手了,楊宏志很有可能對田健進行了栽贓陷害!聯繫到齊小豔前夜的成功逃跑,鏡州現在的特殊政治背景,我看情況比較複雜,很像一場精心佈置的防守阻擊,對手已經從最初的驚惶失措中醒悟過來了,真正意義上的較量這才算開始,可能將是一場惡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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