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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


  漸漸切入了正題,扯起了軍中的事情,淩福蔭把自己憂心的事都和二奶奶說了,直表白自己對龍總司令如何忠誠,黃少雄的事如何與自己無關。

  關玉珠沒好氣地插上來道:「那當然!你淩師長不但忠於龍總司令,也忠於日本大皇軍,只黃少雄傻蛋一個,非要和龍總司令,大皇軍對著拼不可!」

  二奶奶道:「少雄是個好後生,我們四姑娘的眼力不差,只可惜……」

  二奶奶長歎了一聲。

  淩福蔭有些尷尬。順著二奶奶的話頭,談起了自己當年和黃少雄的交情,說到動情處,眼圈都紅了。

  二奶奶說:「我知道!我知道,當初打遊擊那陣子,你帶著三個支隊在山北,黃少雄帶三個支隊在山南,黃少雄落得如此結局,你老淩是既傷心,又害怕。」

  「也……也不是怕。」

  關玉珠嘲諷道:「淩師長才不怕呢!淩師長要提著槍找龍總司令去算帳,剛才硬讓我給攔下了。」

  二奶奶瞪了關玉珠一眼:「又胡唚了!」

  轉而正經作色地對淩福蔭說:「你不要怕,也不要疑,不說你和黃少雄沒瓜葛,就是有,龍總司令也不會對你下手的!龍總司令的寬厚別人不知道,我是知道的,你們只管跟著他大步往前奔好啦,到頭來,你們都沒虧吃!」

  「可……可他最近突然把我的綏三旅和交給我沒多久的暫八旅東調……」

  二奶奶笑了笑:「這也值得疑惑嗎?!沒准是日本人的意思,龍總司令也不樂意呢!」

  「他……他不會疑我和抗縱有啥牽連吧?」

  「越說越荒唐了!老龍不知道你們當年是被共產黨的抗縱擠出雲崖山的麼?不知道你們和抗縱拼得頭破血流?若是真疑你,倒不把你們東調才是哩!」

  也有道理。淩福蔭想,也許龍國康正是信得過他,才把他東調的。他擔心龍國康下手,東調以後,和共產黨頻繁接觸,倒是急匆了些。

  如果——如果龍國康真的信任他,他是不是非走投共這一途呢?投共以後又有啥好處呢?這是不能不認真加以考慮的。他身為師長得負責任,對自己負責任,也對弟兄們負責任,別弄得一敗塗地,再落個不義的名聲——當然,為防萬一,抗縱的那條線還牽著,情況不對,馬上可以拉起隊伍走人,至少綏三旅和暫八旅能拉走。

  局勢不明朗,真得再瞅瞅。

  心下拿定了主意,不願再和二奶奶囉嗦下去,起身打算告辭。

  話沒出口,二奶奶卻道:「咋著?要走?半年幾月不來,來一趟又這麼匆匆忙忙,把二奶奶我當啥啦?」

  他忙改口:「我啥時要走了?我這次來,就是想和二奶奶您好好聊聊,給您老人家解解悶。」

  二奶奶滿意了:「算你還有點孝心!今夜就在這歇下了!四姑娘,叫三姑爺給淩師長收拾房間,還有張副官長和隨來的那些弟兄也安頓一下!」

  §10

  趙宗林副官放下電話馬上意識到,他將獨得一個銷魂的夜晚。副官長張一江在電話裡說,淩師長不回來了,淩師長不回來,張一江副官長自然也回不來,今夜到張家和張太太過夜是絕對保險的。

  想起張太太就熱血盈沸,免不了一陣莫名的衝動。

  和張太太有這層關係已大半年了。大半年前的一個夏日,也是在一個張一江深夜未歸的晚上,他到張家找張一江商量一筆生意,碰上了張太太。張太太要他等張一江,他便等了,等的過程中就被張太太調戲了。

  張太太誇他面皮白淨,臉孔英俊,說是要給他畫像。他老老實實答應了。可張太太別有用心,他這樣坐,張太太說不好,那樣坐,張太太還說不好,一張臉被張太太的柔手摸來摸去,竟自紅了。那當兒,他就明白,張太太的畫是決無成功道理的,搞得不好,非得出點事不可。

  真出事了。張太太白皙的手在他臉上揉來揉去,越揉越軟,越揉越無力氣,最終,勾下烏鬢飄飛的俊臉,在他唇上親起來。

  他本能地做出了反應,從椅子上站起來,緊緊摟住張太太,讓張太太親,也親張太太。還把手插進了張太太薄如蟬羽的睡裙裡,摸張太太,搞得張太太如癡如醉,情不自禁地撩起了裙子……

  卻沒敢造次下去。一來,那夜張一江隨時有可能回來;二來,也怕被院中的家人發現——他進門找張一江,家人是知道的。

  後來還是造次了——不是他趙宗林想造次,而是張太太非要他造次不可,幾乎每一次都是張太太主動約他,哪怕一、兩個小時,張太太都能給他極大的滿足。張太太懂得很多,且溫存耐心,使他很長見識。

  和張太太好上以後,副官長張一江對他更好了。顯然,是張太太在張一江面前說了他不少好話。張一江幾乎啥事都不瞞他,連和雲崖山抗縱打交道的事,都放心讓他去幹。

  他對張一江唯命是從,啥事都好好幹,覺著只有這樣,才能彌補自己的虧心。有時想想,也感到後怕:副官搞副官長的太太,咋著也說不過去,萬一哪一天被張一江發現,只怕是要用性命去抵這筆風流債的。因此,他幾次暗下決心,要和張太太斷了這層關係,張太太偏不依,他自己也擋不住張太太熱力的誘惑,一次次抗拒,又一次次去了,在感情上越陷越深,到頭來,雙方都弄得難解難分。

  張太太不是那種離不了男人的蕩婦,在大庭廣眾的場合,她拿得起,放得下,一副豪門少婦的氣派。張太太既文靜優雅,又質樸華貴,在綏九師和第七方面軍眾多的太太中,是堪為楷模的。長得也俊,三十五六歲了,還象二十五六歲的樣子,走到哪裡,都引來一片豔羨的目光,連川本少將都說她是典型的東方美人。

  誰也不知道她生活的另一方面,只他趙宗林知道。關了門,上了床,她就變成了另一個人,會象蛇一樣緊緊韁住你,用順從、溫柔榨幹你,讓你獲得一種被徹底榨幹後的深刻歡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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