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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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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易華又聽到了兩句髒話,忍不住很莊重地道:「大鬧兄弟,還有一個事,我得提醒你,就是不能張口就罵人,什麼『我操』啦,『奶奶個熊』哇,不文明麼!」 大鬧撓撓頭皮道:「唉,口頭語,習慣了!」 「壞習慣也得改一改麼!」 「我改!我操,我要不改……」 「看,又來了!」 大鬧尷尬地笑了。 接下來,劉易華又很耐心、很熱情地向大鬧講了許多道理,鼓勵大鬧和窯工代表們好好串連一下,大家要團結,千萬不要再分什麼田姓、胡姓,不要再分什麼土籍、客籍,爭取儘快使窯工代表團獨立起來,擺脫胡貢爺、田二老爺的控制。這使得大鬧很興奮,大鬧答應幹!既然胡貢爺、田二老爺連個團長都不讓他當,他為什麼還要聽他們的支使呢? 大鬧覺悟了,說話便也斯文多了,他對劉易華道:「劉先生說得對!我先和弟兄們串通一下,也請先生有機會再和其他代表談談——主要是胡姓代表。」 劉易華很高興,他認為他啟發民智的工作已獲得空前的成功,遂應道:「那是自然的,不但胡姓代表,那些雜姓窯工代表我也要談的,見一個談一個,直到你們真正團結起來,把這場偉大的鬥爭進行到底!」 「那麼,劉先生,我現在就回去串連!」大鬧準備告辭了。 「好!多多保重!遇事多用點腦子,不要輕易聽任人家的擺佈!」 送走大鬧以後,劉易華根據大鬧提供的具體情況,又寫了一篇題為《田案情形繼續惡化,軍閥武裝槍擊窯工》的報道。在這篇報道裡,劉易華有意隱去了胡貢爺圖謀劫持李士誠一事,只說窯工在公事大樓廣場迎候談判代表,不期發生衝突,慘遭大兵槍擊云云。與此同時,《益世導報》記者郝文錦也寫了一篇目擊記,題為《窯民暴亂,竟欲劫持公司總經理》。 由此開始,《民心報》和《益世導報》為田家鋪窯工鬥爭一事展開了激烈筆戰…… 田大鬧因其有了很大的「覺悟」,而觸了很大的黴頭。 大鬧什麼都好,就是有一點不好:頭腦愛發熱。頭腦一發熱,他便有了「覺悟」;有了「覺悟」,自然要去「悟人」。第二天,他便去找窯工代表們談了,把劉易華教給他的話又缺斤短兩地四下販賣了一遍,這一販賣就販賣出毛病了:一個胡姓代表當即將他的「覺悟」稟報給了胡貢爺。 貢爺吃了兩粒鐵砂,正在氣頭上,一聽到這反叛的消息,當即就火了,當即就拍桌子,當即就把右手的一個指頭拍折了骨。 貢爺捏著受了傷的手指大叫:「給我把田大鬧捆來,婊子養的,我胡某人倒要看看他長了幾個腦袋?!」 手下的人卻小心翼翼地忠告道:「貢爺,捆不得呢!田大鬧不管咋說,也還是個窯工代表,而且,又是田家的人……」 貢爺轉念一想,也對,確乎是捆不得。 於是乎,貢爺帶著一撥人殺到田府興師問罪了,他得問問田二老爺是如何教出田大鬧這種不成器的東西的?! 二老爺不知道這事。 二老爺也很吃驚。 二老爺和貢爺都認為:大鬧的反叛屬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舉,是斷然不可饒恕的!二老爺要貢爺息怒,二老爺給貢爺上了煙,又奉了茶。 然而,二老爺畢竟是二老爺,二老爺畢竟和大鬧同姓一個「田」字,二老爺震驚之余,還是替大鬧開脫了幾句。 二老爺說:「貢爺呀,大鬧這後生你不知道,我倒是看著他長大的,這後生生來就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直,沒有這麼多花花肚腸,保不准是誰在後面使了壞!」 貢爺問:「那會是什麼人呢?」 「這還不容易?找來問問就是了!」 貢爺卻不放心,頗為憂慮地道:「二爺,這事可不小哩,你也是聰明人,不會不知道其中的利害吧?他們真的獨立,咱們老兄弟倆還鎮得住?這地面還不就亂了套?」 二爺仿佛做了虧心事似的,連連點頭道:「是的!是的!我問清楚!我教訓他!用家法教訓他!真的呢,想翻天啦!」 貢爺又說:「好吧,二爺,大鬧的事就交給你啦,你無論如何得問問清楚。我得先走一步,趕緊回去安排安排,聽說,北京的委員團已到了縣城,說是來了二三十口子哩,今個下午就要來咱鎮上了,我揣摩著得在半道上堵他們一下子,讓他們先聽聽咱們的意思,占個主動,二爺,您看如何?」 「唔!唔!」二老爺對委員團的事也很關心,二老爺怕貢爺再鬧出什麼亂子,遂問道,「只是——你們打算如何堵截呢?」 「這容易,在田家鋪外邊十幾裡處的曠地上堵,來文的,不動武——對北京的委員團,咱們不能動武,是不是呀,二爺?咱們這叫請願,眼下不是很時興請願麼?」 二老爺連連點頭:「好!好!貢爺,你若是這樣想,我也就放心了!是不能動武!咱們田家鋪素常講仁義,斷不可一味胡來,讓北京的委員們看低了咱!請願的人最好甭讓他們帶啥家什,甭擺出一副嚇人的架勢,還是那句話,要『以哀動人』!」 貢爺吃了兩粒鐵砂之後,也是小心得多了,為了表示自己的慎重,更為了表示自己對二老爺的尊重,遂又裝出一副憂鬱的樣子對二老爺道:「二爺,你揣摩著這樣請願管用麼?」 「管!咋不管用?!擋欽差、攔御駕的事古來有之,況且眼下又是民國了,攔一攔委員團,又有什麼了不得?!」 二老爺很氣派,儼然一個大人物。 「好!那我回去安排!」 貢爺告辭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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