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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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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猛然舉起手上的馬鞭,想狠狠給周浩一鞭子,可鞭子舉到半空中又落下了:「都什麼時候了,還抬著個死人!」 「可……可軍長……」 他不理睬周浩,馬鞭指著身邊一個擔架兵的鼻子命令道:「把屍體放下,把傅小姐抬上去!」 抬擔架的衛兵們順從地放下了擔架,一人抱頭,一人提腳,要把楊夢征的屍體往路邊的一個炮彈坑抬。 周浩愣了一下,突然「撲通」一聲在他面前跪下了:「白師長,我求求你!你可不能這麼狠心扔下咱軍長!」 剛剛在馬背上坐定的李蘭也喊:「雲森,你……你不能……」 白雲森根本不聽。 「活人重要,還是死人重要?這簡單的道理都不明白麼!軍長愛兵,你們是知道的,就是軍長活著,他也會同意我這樣做!」 周浩仰起臉,睜著血紅的眼睛:「傅小姐不是兵!」 傅薇掙開攙扶她的衛兵撲過來:「白師長,我能走!你……你就叫他們抬……抬軍長吧!」 白雲森對傅薇道:「你在我這裡,我就要對你負責!這事與你無關,你不要管!」 說這話時,他真恨,恨楊夢征,也恨周浩,恨面前這一切人。他們不知道,這個叫楊夢征的老傢伙差一點就把新二十二軍毀了!而他又不好告訴他們,至少在完全擺脫日軍的威脅之前,不能告訴他們。更可恨的是,死了的楊夢征竟還有這麼大的感召力和影響力!難道他這一輩子都得生存在楊夢征的陰影下不成?就沖著這一點,他也不能再把這塊可怕而又可惡的臭肉抬到趙墟子去。 「不要再噦嗦了,把傅小姐抬上擔架,跑步前進!」 他推開周浩,翻身上了馬,摟住了馬上的李蘭。 李蘭在哭。 幾個衛兵硬把傅薇抬上了擔架。 楊夢征的屍體被放進了彈坑,一個衛兵把他身上滑落的布單重新拉好了,準備爬上來。 他默默望著這一切,狠下心,又一次命令自己記住,楊夢征死了!死了死了死了!從此,新二十二軍將不再姓楊了。 不料,就在他掉轉馬頭,準備上路的時候,周浩從地上爬起來,沖到彈坑邊,跳下彈坑,抱起了楊夢征的屍體。 「周浩,你幹什麼?」 周浩把楊夢征的屍體搭到了馬背上:「我……我把軍長馱回去!」 他無話可說了,恨恨地看了周浩一眼,在馬屁股上狠抽了一鞭,策馬躍上了路面。 這或許是命——他命中註定甩不脫那個叫楊夢征的老傢伙。老傢伙雖然死了,陰魂卻久久不散,他為了民族正氣,又不得不借用他可惡的名字,又不得不把一個個輝煌的光圈套在他脖子上。這樣做,雖促成了他今夜的成功,卻也埋下了他日後的危機,脫險之後如不儘早把一切公之於眾,並上報長官部,只怕日後的新二十二軍還會姓楊的。身為三一一師副師長的楊皖育勢必要借這老傢伙的陰魂和影響,把新二十二軍玩之於股掌。 事情沒有完結,他得趕在楊皖育前面和自己信得過的部下們密商,儘快披露事情真相,讓新二十二軍的倖存者們都知道楊夢征是個什麼東西。他不怕他們不信,他手裡掌握著這個中將軍長叛變投敵的確證。 也許還得流點血。也許同樣知道事情真相的楊皖育會阻止他把這一切講出來。也許他的三一二師和楊皖育的三一一師會火並一場。 他不禁打了個冷戰,迫使自己停止了這充斥著血腥味的思索。 在這悲壯的突圍中,倒下的弟兄難道還不夠多麼,自己在小白樓的會議廳裡大難不死,活到了現在,難道還不夠麼?他還有什麼理由再挑起一場自家弟兄的內部火並呢!不管怎麼說,楊皖育是無可指責的,他在決定新二十二軍命運的關鍵時刻站到了他這邊,拼命幫他定下了大局。 他不能把他作為假設的對手。 天朦朦亮的時候,他在緊靠著界山的季莊子追上了楊皖育和487旅的主力部隊,楊皖育高興地告訴他,新二十二軍三個旅至少有兩千餘人突出了重圍。 他卻很難過,跳下馬時,淡淡地說了句:「那就是說還有兩千號弟兄完了?」 「是這樣,可突圍成功了!」 「代價太大了!」 東方那片青煙繚繞的焦土上,一輪滴血的太陽正在升起。那火紅的一團變了形,像剛被刺刀挑開的胸膛,血腥的陽光進濺得他們一臉一身。 「代價太大了!」 他又咕嚕了一句,不知是對自己,還是對楊皖育,也不知是愧疚,還是艾怨。 太陽升起的地方依然響著零零星星的槍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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