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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


  迷失

  在夢裡,靜薇又一次看見父親,那是1985年的父親,年富力強、風度甚佳的廖凱。靜薇還看見了苗影,她正朝著父親站立的方向走去。與此同時,那棵樹下還站立個另一個男人,那人穿著白襯衫,面容清瘦。在苗影向父親走去的同時,靜薇也在朝那陌生人行走,靜薇並沒有見過那個男人,不明白為什麼還要朝那個方向走。

  有人站在離她很近的地方,盯著她的臉看。她困極了,想要推開那人的臉,手卻抬不起來。

  那人的呼吸噴到她臉上,又癢又難受。

  靜薇終於醒了過來,發現外面天全黑了,房間裡開著燈。邵偉濤很安靜地在床沿上坐著,手邊有一張報紙,大概剛才趁靜薇沒醒的時候看來著。

  「你醒了呀?」

  「原來是你在這兒。」

  「你以為是誰呀?」

  「做夢了,看不清那人的臉。」

  「一個陌生人?」

  「穿著白襯衫,人很瘦,我從來沒見過他。」

  邵偉濤說:「你做了奇怪的夢?大概是命運的安排,白天我在家裡睡覺,也做了很怪的夢,夢見我站在一棵樹下,你朝我走過來,說要分手。然後你就不見了。」

  「可是,那個站在樹下的人不是你。」

  「你夢裡也有一棵?」

  「有一棵樹,但那個人不是你。」

  邵偉濤忽然有些明白了似地問:「這麼說,分手的事是真的?」

  靜薇把臉扭向另一邊,不願正面回答他的話。她感到有人正在使勁搖她的肩、推她的背,像是要把她揉碎似的。

  那一夜,靜薇還是忍不住接受了邵偉濤。只要一有肉體接觸,事先想好的事就全不是那麼回事,乳尖被人捏在手裡,只要指尖那麼輕輕一撚,身體裡就有許多扇小門依次打開,那些美麗的小門鈴咚做響,相繼發出好聽的聲音。

  他的手真是帶電的手啊,他摸過的地方就像是變了一個人,腿不是原來的腿,胳膊也不是原來的胳膊。

  靜薇白天睡了一整天,到晚上來了精神,像個精靈似的上躥下跳,話也特別多。她打開音響大放情歌,又讓邵偉濤跟著一起唱。折騰了一陣,安靜下來,看看時間也快11點了,靜薇的情緒180度大轉彎,忽然躺在沙發上,不動了。

  「哎,你這人神經病呀,」邵偉濤用手中那支又粗又長的麥克風捅捅她,說道:「又哭又笑,滿臉放炮。」

  「今天晚上,你別走了行嗎?」

  「那可不行,她管我管得很嚴的。」

  「那你能呆到幾點?」

  「12點。12點行嗎?」

  「隨便。」

  在剩下的一個小時時間裡,靜薇每過5分鐘就要催邵偉濤一次:「你該回去了」,「快走吧快走吧」。

  給她這樣一催,邵偉濤反倒不想走了。他給家裡打電話說今晚不回去了。這個電話是趁廖靜薇上廁所的時候打的,靜薇很想知道邵偉濤是如何跟他家裡那位解釋的,可惜上廁所小便,出來的時候電話已經打完了。

  發生了一件奇怪的事

  那一夜幸福的酣睡之後,發生了一件奇怪的事。

  他們是在接近早上9點的時候才醒的。睜開眼睛,靜薇看見自己的身體和一個男人的身體緊緊纏繞在一起,不覺得心中一動,她想起《失樂園》裡那對男女最後死時的情景,他們的身體彼此纏繞在一起,然後變冷、變硬,直到沒有人能把他們分開。

  男人慢慢地醒開眼,慵懶地看著她,問:

  「小腦袋瓜裡想什麼呢,眼睛骨碌骨碌地轉。」

  女人說:「想你。」

  「我在這兒呢,你還想。」

  「就是要想,你別管。」

  「昨天晚上睡得怎麼樣?」

  「一夜沒睡。」

  「為什麼不睡呀?」

  女人突然笑起來:「哎呀,騙你呢,我睡得特別好,連夢都沒做。」

  男人看看表說:「我要遲到了,咱們起來吧。」

  在這樣一個慵懶甜蜜的早晨,一個幸福的男人從白皙溫柔的情人的床上爬起,穿著拖鞋和睡衣,打著長長的哈欠,站到窗邊。透明的窗紗過濾著窗外過於強烈的光線,把較為柔和的光和影投射到他臉上,他又打了一個哈欠,然後下意識地隔著窗紗望樓下張望著。

  邵偉濤忽然之間大驚失色,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申思怡那輛大紅跑車正停在樓下。

  兩個人嚇死了,不敢出門,分別往各自單位裡打電話,請半天病假,說是突然之間牙痛,要到醫院去看牙。男女都是這個理由,也都說得通。半小時之後,申思怡從樓裡出來,依舊是前呼後擁,靜薇在前呼後擁的人堆裡,看到了樸剛的身影。朴剛是廖靜薇的大學同學,申思怡公司裡的上層人物。

  邵偉濤松了一口氣說:「原來她是到樓下銀行辦事。」

  靜薇說:「嚇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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