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趙凝 > 胭脂帝國 | 上頁 下頁 | |
四十九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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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呢,你覺得這樣對待我就公平嗎?」 「靜薇,我知道我對不起你,可是我沒辦法,在你和她之間我總得做個取捨,你讓我怎麼辦?」 「那為什麼倒黴的總是我,而不是她?她什麼都有,有錢,有公司,有地位,有丈夫,有孩子,而我卻什麼都沒有,我只有對你的愛,在市俗眼裡還是不被允許的,我該怎麼辦?」 邵偉濤吻著她的臉,不住嘴地親著她的各個部位,然後說:「你放心,事情我會解決的,等小偉這件事情安定下來以後,我會找機會慢慢跟申思怡談的。」 「你不騙我?」 「來吧。」 說著,他的身體便沉甸甸地壓下來。靜薇看到牆上的向日葵有節律地晃動著,燦黃色的花瓣改變了原來的排列,倒置,歪斜,上下顛動,像一匹狂奔不止的馬。她想到許多年前,在高級飯店的豪華客房裡,也曾發生過類似的事情,不覺有些掃興。 那時候,她10歲,父親愛上了別的女人; 現在,別人的孩子10歲,她愛上了孩子的父親。 她決定不做另一個苗影。 靜薇帶著悲劇心情做出一個決定,她絕不做苗影那樣的女人,她決定忍痛割愛,從深圳回北京就跟邵偉濤分手,讓那個10歲孩子不再像自己這樣,沒有父親。但靜薇並沒有把自己的想法告訴邵偉濤,她想好好跟他在一起玩幾天,然後再告訴他要分手的事。 一想到要離開他,靜薇心裡就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空洞,不知道今後漫長的、沒有他的日子,她一個人該怎麼過。邵偉濤並不知道要分手的事,在這個問題上,他顯然採取得過且過的態度。 生活就是一種態度。 靜薇不想讓自己的生活變得支離破碎,就要換一種態度。分手的事既然已成定局,靜薇心裡反倒坦然許多。他們從外面瘋玩回來,窗外開始下雨,他們把窗大開著,讓腥涼的風痛快地吹進來。 他坐在窗前的圈椅上,飄拂起來的窗簾不時撫著他的臉。 靜薇從衛生間沖完淋浴出來,聽到窗邊的人如在夢中的聲音:「靜薇,你真好看。」他用那樣的眼光看著她,真是人都被他看化了。下午,他倆一起坐環城新幹線列車,那列車的軌道是鋪設在城市上空的,像彩帶一樣在城市的高樓與公園間穿梭。 他不停地給她拍照,他看著她,真為她高興。「哎唷,瞧把我們靜薇樂的。」每到一個地方,他總是這樣說。他哪知道靜薇快樂的外表下面,已做出了最狠心的決定。 從深圳返回北京那天下午,申思怡親自駕車來機場接站。飛機剛一落地,邵偉濤的手機就響了,他在飛行途中一直關著手機,在過道裡等待下飛機的時候,順手開的機,申思怡像是會神機妙算似的,這邊手機剛一打開,那邊她就撥通了電話。 「喂,你到了嗎?」 「一個人?」 「當然是一個人了,還能是幾個人。」 「那好,我在出口處等你。」 邵偉濤讓靜薇跟他分開走,說這話的時候,他顯出幾分掩示不住的慌張,全然不是深圳那從容自信的大情人形象。靜薇覺得有什麼東西在瞬間倒塌了,在轟鳴般的聲響裡,她看見邵偉濤和申思怡在機場擁吻的景象。 小柔說,我真傻…… 從深圳回來,靜薇意外地接到刁小柔打來的電話,一問才知她已被警察從拘留所裡放出來。那一晚,小柔差不多講了一夜,反反復複說「我真傻,為了愛他……"靜薇覺得夜深人靜的時候,聽一個瘋子般的女人反反復複講她的故事,真是很恐怖。 靜薇說,小柔,不如你把你們的故事寫下來,如果可以的話,我在《胭脂帝國》上開一個情感專欄,你看好不好? 零晨5點的時候,他們才結束談話,靜薇覺得疲倦極了,她的兩個女友:阮黎和刁小柔,一個為愛而死,割腕自殺;另一個被愛折磨得半瘋半傻,真沒想到愛一個人到後來會變得如此殘酷。 靜薇一個人躺在床上,翻來履去不能入睡。她想起刁小柔瘋狂的愛情,想起在苗影的文學講座上,小柔一下子迷上苗影講的那些東西,她站起來大聲叫好,舉座皆驚。靜薇已經不記得苗影課堂上究竟講了些什麼,只記得小柔在講堂上瘋狂的舉動。後來她和小柔一起去吃韓國烤肉,小柔舉著玻璃杯大聲說: 「首先得跟丈夫離婚,然後再讓他跟他老婆離婚。」當時小柔雙眼發亮,是被愛情燒的。現在那股火已經熄滅了吧?什麼都會改變,什麼都是暫時的。一想到邵偉濤此刻可能正睡在他家舒服的大床上,懷裡抱著那個黑美人,靜薇就氣得睡不著覺。 窗外天已大亮,靜薇赤裸著趴在窗臺上,慵懶地向下張望,從現在開始,她不用再等什麼人了。從現在開始,樓下的車流、人流,來往的人群都與她無關。 再也沒人擁著她,趴在這裡看風景。撫摸她光潔的皮膚,親吻她的後背,沒完沒了地說著情話。 再也沒人把手伸進她領口,在那裡用力捏一捏,問一句「可以嗎?」 她低頭觀看自己皮膚很白的雙腿,看那上面是不是多了一顆褐色小痣,然後她用手托起胸前一隻形狀美麗的乳房,覺得它很像一隻汁液芬芳的水果。再細細地查看自己垂到腰際的長髮,看裡有沒有長出別的顏色的頭髮。腳趾上精心染上的指甲油,像可愛的小粉紅花瓣,等待什麼人來細細觸摸。她感到自己的身體就像綻放之後的花朵,怒放的疲憊早早到來,她現在惟一能做的,就是裹上柔軟的棉被,好好睡一覺,從天亮睡到天黑,或者,永遠不要醒來。 這一覺睡得很長,亂夢交錯,在夢中靜薇一會兒變成阮黎,一會兒又變成刁小柔,她夢見自己不斷墜落,胸口像是被什麼人推著,增加了墜落的加速度。 下面是水,寬闊的、深紅色的水面。 耳邊有風呼嘯的聲音,但她一直沒有到底,她懸浮在半空中,四周景物模糊,她看不清自己身在何處。 後來她夢見一個清瘦的男人站在一棵樹下,穿著白襯衫。此人就是後來的小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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