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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第五章 出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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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兒忙著辦出國手續,每天早出晚歸。她漸漸習慣了每天聽鬧鐘起床,那刺耳的「嘀嘀」聲只要在寂靜中一響起,她便會像木頭人一般「咚」的一聲坐起來,然後一動不動地靜止二分鐘之後,又「咚」的一聲倒下去。

  她媽媽看著有些心疼,就說:「太累的話就明天再去吧,反正那些辦手續的地方每天都開門。」

  雪兒再次坐起來,但還是閉著眼睛說:「媽,人家約好的,不去不行的。」

  「那些手續怎麼那麼難辦呀,不就是出個國嗎?」

  「不是你們一天到晚逼我出國嗎?要不我才不受這個罪呢!」

  聽了雪兒的話,她媽媽有些不高興地說:「怎麼是我們逼你出國呢?前途是你自己的,我們是為了你將來好。你出不出國,我又得不到什麼好處的!你看你這孩子,越來越不會說話了。我知道你有些捨不得走,捨不得你那個林適一。但是女兒呀,媽跟你說句心裡話,這女孩子呢,結婚前想幹什麼都可以,但女人一結了婚就完了,就拿我來說吧……」

  誰知隔牆有耳,父親在隔壁房間聽到母女倆的談話,紅頭漲臉地沖進來:「張茉莉,你給我聽好,不許在女兒面前說我壞話!」

  雪兒媽媽說:「我怎麼說你的壞話了?于夢舟,你是不是老糊塗了?我跟女兒談這些還不是為了她的前途著想,我是她媽,我不把醜話說在前頭,將來後悔就來不及了。」

  「你後悔什麼呀?你後悔什麼呀?你不就是嫌嫁給我的時候不夠風光嘛,嫁給了一個窮藝術家,既沒錢,又沒地位,你後悔都後悔一輩子了,還沒說夠,現在又來說給女兒聽,你什麼意思呀你?」

  「我什麼意思?我什麼意思你心裡最清楚。當初你是怎麼追我的?兩個女兒你又管過多少?還不是我辛辛苦苦把她倆拉扯大,你在外面搞七搞八,惹上那些煩人的事,還有那個姓花的女人……」

  「行了行了!你又來了,什麼姓花姓草的女人,當著女兒的面,你注意點影響好不好!」

  「知道影響不好,當初就不要做那些事。當年你在江西……」

  「夠了!我就知道你要翻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出來。你覺得你這樣有意思嗎?你說呀!你說呀!」

  雪兒媽媽口中突然發出如同汽笛被拉響一般的哀號:「嗚——嗚——」

  那尖銳刺耳的聲音把雪兒嚇了一跳,然後她才看到母親由於哭泣而扭曲變形的臉。她厭惡地別過臉去,她只想儘快地逃離這個家,因為父母之間無休止的戰爭讓她受夠了,這也是她想早點結婚的原因。親眼看到自己的父母吵架,如同被親人用刀子割破皮膚一樣,有時是割的是胳膊,有時割的是大腿,有時割的是心臟,看在眼裡痛在心裡。

  蜜雪兒和薇薇安雖然擁有甜美的名字和漂亮的外表,但她們從小到大是泡在眼淚中長大的。父母的吵鬧聲如同背景音,在她們是很小的時候就存在了,那聲音忽小忽大,漸漸地變成了一種特定的噪音。有時雪兒甚至覺得她頭腦裡有一個收音機旋鈕,在很安靜的時候,它會忽然把旋鈕調大,那種尖銳的、沒完沒了的爭吵的聲音,就會隨時出現。

  雪兒戴上一條圍巾走出門,隨手把門關上,把父母的爭吵聲關在那扇門裡。她不明白他們為什麼要不停爭吵?為什麼不分開?為什麼要這樣?為什麼不能活得快樂些……每當想起這些,雪兒就感到自己頭痛欲裂。

  外面的風很大,雪兒剛一出門頭髮就被風吹散了。那條粉綠色的長條圍巾被風吹得飛了起來,像是被一個清晨的靈魂附了體。它獨自舞動著,上躥下跳,忽而伸直,忽而彎曲,最後,一個勁兒地升上去、升上去,掛到樹杈上去了。

  雪兒站在樹下,愣愣地看著樹上的圍巾,沒有任何表情。

  「姐,大清早的,你站這兒幹嗎?」

  有個聲音像是從地底下冒出來似的,把蜜雪兒嚇了一跳。她轉過頭看到了一個金髮碧眼的外國人站在跟前。雪兒被這個人嚇了一跳,她根本不認識這個人。然後她才看到從外國人身後跳出來一個臉頰紅彤彤的漂亮女孩。雪兒定睛一看,原來是妹妹薇薇安。然後蜜雪兒跳起來跑過去打她,口中念念有詞地說:

  「臭薇薇,你嚇死我啦!」

  妹妹說:「你怎麼啦?這麼一驚一乍的?噢,是不是圍巾被刮到樹上去了?傑米,快!來幫個忙。」

  那個被叫做傑米的外國小夥兒說時遲那時快已雙腳離地騰空而起,做了個漂亮的投籃動作,就把樹上的圍巾摘下來。傑米把圍巾遞還到蜜雪兒手裡的時候,兩人目光在無意間碰了一下,隨即他倆很快就把目光錯開,看到別的地方去。

  不知為什麼,傑米使蜜雪兒想起了林適一的舅舅——那個紅鼻子的魔術師,舅舅和傑米這兩個完全不同的人物在此刻重合在一處,他們使蜜雪兒想起了一個使她一再傷心的字眼兒:出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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