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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的原則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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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流水向遙遠的平靜走去,永久。 永久的愛。永久的寧靜。沒有盡頭。黃昏如期抵達,帶著,靜悄悄來臨的夜的黑暗與深沉。薄霧籠罩了一切,還有你,還有你那首凝重哀惋的歌。向著哪裡?向著哪裡?哪裡? 當長笛在黃昏的田野中響起。吹來了陣陣輕風。那一刻你要我聽,你說,聽到了嗎?那才是個原則。黃昏的原則。」稍遠的你。凝視。迷茫,像寧靜的深夜墓地正淒滄飄蕩你不懈的靈魂。英勇的呐喊。野草。野草淒淒。讓暗夜悄悄降落,悄悄來臨。 你總是要我聽。 你總是要我聽那一隻孤獨響起的長笛,那吹響的一首哀惋的短歌。誰在哭泣?那聲音從四面向我們襲來,在這個黃昏,讓悲涼的暮色統治,讓田野聆聽,無言的行板,你的沉靜你的如歌的訴說。 如果是,再沒有語言。 如果是,你我將永遠相對無言。 如果是,一切的一切都只能回到零。 零的終點。 那麼,沉默。靜等那暮色的鎖鏈,來鎖住你流血的心,鎖住你永無休止的傾訴嗎?如果有一天能有一個未來,如果當我緊裹黑夜的翅膀,向你無言的心,走來;如果是當我觸到了你的身體,觸到了溫熱的血流,你會拒絕嗎?拒絕一份愛。 而黃昏。永久的黃昏。唯有永久的黃昏才能嗚響起那一陣悠傷的長笛。最後的金黃消退,而黑色的濃霧從峽谷升起,結集著,聚攏而來。吞沒。鐘聲響了。沒有濤聲。而月升起,靈魂升起,墓地搖曳著昨日的溫馨。 在山谷間,你可曾記得,我正投向你,投向你堅毅的胸懷,那個靜寂的永恆。 重溫逝去的往事…… 如此地響起了。也如此地聽到了。唱著暮色的淒悵,那一聲聲傾訴,匯進來。那長笛。那長笛終於開始訴說原則,你我神聖的黃昏。然後回到那個當初,我竟不敢去觸你深藏的友情。我們等待時辰,等待著那愛和那拳拳的關切。 那一刻我沒有拒絕你。那一刻,讓心貼緊,讓靈魂燃起火熱的風。從此盼望著,日日夜夜。像盼望永不再來的花期。靜謐的時辰已經來臨,而花期不再來。當春華秋實,當收穫,默默,只剩下獨自。是我獨自走向原野。是我獨自聆聽自然,是我裹上薄暮,裹上黑暗,獨自走向你的夜色和期待。期待,期待不復存在。 只有黃昏。 悠傷的歌緩緩永駐。深入你不安的肌膚。深入你等待的時刻。而結局是飄散。飄散,連同你自己。連同你一生一世的全部的渴望和溫情——然後這樣走向你。獨自。然後就這樣去赴你。既然是,黃昏已成為原則既然是,曾有過多少那無言。 緩緩響起了,暮色的美麗訴說,愛已成為身後的永遠,多謝這茫茫的宇宙,曾允許了一段多麼飄渺的虛空的永存。黃昏是精神。我們便唱起了這暮色的歌。悲滄和蒼涼。 然而—— 黑夜不是盡頭。 太陽將如常地升起。這也是黃昏的原則。黃昏分離明亮與黑暗,黃昏讓你我在哀傷中,相信明天。 如此聽著你的歌。如此得知你並不遙遠。哪怕天邊。哪怕盡頭。哪怕隔世哪怕你的傾訴是從那寂靜的暗夜裡傳來。而我聽到你。時時刻刻。我聽到你,聽到你如歌的慢板,和你永恆的長笛。我與你相伴。我們信任黃昏。我們相伴走在近夜的黃昏中,看升起的星月停下來。在那個欲望的時辰,停下來,你抱緊我,讓我期待天國的現實。你的頭顱深埋在溫熱的海浪中,給予的一切,激情的一切,那一刻,我終於觸到了你,你的心,觸到了你流血的靈魂和臂膀。 那麼深沉的一份饋贈。那麼永久的一份深情。 讓血從此向你抛灑。讓黃昏的長笛永不背叛你固定的那一片聖土。哪怕一切的一切,都是虛無哪怕,一切的一切就是那使你深懼的沙漠中的「蜃影」。不是秋季。靈魂正青春。田野的火正燃燒著奔騰,向著流水的前方。而靜寂。 靜寂的前夜我將默默牽記。手挽著手。鳴響的樂曲中,那一對午夜中悄悄行走的雪白的鴿。鴿的童話。那個美麗天使般舞蹈的小姑娘。明亮的黑色眼睛正走出風雨。黃昏只是最後的鮮血和夕陽。 我留連忘返,駐足那個有你的往事;一切最終都屬我,而一切卻已經屬你。 當你遠去。 而黃昏又一次如期抵達。 被遺忘的歌聲再度響起,挾帶著你逝去的一往情深。 如此我披上神聖的夜,走進你的黃昏。如此我低聲唱起獨自的歌,走進你如血的夕陽和等待。你看到。你聽到。遠遠的你。一切都在降臨。 緩緩地來了。 響起了。 我們的訴說,我們的流水,我們如歌的慢板。 不會再遺忘。 永不遺忘。 終於,那個留給黑夜的黃昏的原則。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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