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趙玫 > 秋天死於冬季 | 上頁 下頁 | |
三五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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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虹兩次走過同樣的路線 在同一天。 虹曾經在同樣的路線上走過兩次。 虹這一天的日程被安排得很緊。完全是她為自己安排的,因為這些事情如果不能這樣一件緊接著一件地去做,她的時間很可能就不夠用了 虹將和那個高大男人的會面安排在「日落咖啡」。在那裡既可以喝早晨的咖啡,還可以順便早餐。那是虹在學校裡最喜歡的地方。「日落咖啡」。很美的名字。但因為昂貴,學校裡的人很少光顧,如果虹的生活中沒有彼爾,她對這樣的地方也是可望而不可即的。 虹要在這個早晨把一天的事情安排好。她知道她已經沒有幾天可以做事情了所以她必須馬不停蹄。 那個被稱做彼爾的男人早就等候在那裡。幾乎每一次都是相同的位子,朝向窗外的那張木桌。綠格子桌布給人一種很舒適的感覺。玻璃窗外也是那種綠色的木質的百葉窗。整個「日落咖啡」幾乎只有兩種顏色。除了綠色就是深棕色。所有的門。所有的桌椅。虹不懂棕色和綠色為什麼能搭配得如此的優雅。虹見到彼爾後很高興的樣子。她只是沒有閒情 逸致在這裡和彼爾享受優雅,她說她今天要做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所以她必須儘快吃完早餐。她來這裡其實僅僅是為了和彼爾最後敲定產院的事。 彼爾問,這些天難道不能住城裡嗎?為什麼非要住在學校?那裡離醫院近。 虹沒有應答。 從郊外趕往市中心產院少說要一個小時,還不算路上堵車。彼爾幾乎憤怒。 但是虹卻只是狼吞虎嚥。她說這是我的最後的時刻,你知道的。我必需準備好論文答辯,還有最後幾個問題要請教導師,我已經約好了。 博士學位就那麼重要?這是彼爾的潛臺詞。但是他沒有說,他不願虹在這樣的時期不高興。 當彼爾清晨從市中心趕來郊外這家「日落咖啡」時,虹正在穿過學校那座著名的爬滿了常青藤的教學樓。虹每一次看到這些常青藤都會本能地想到美國的哈佛大學。那是被全世界莘莘學子都高山仰止的聖壇一般的地方。於是虹覺得更熱愛自己的大學了。因為全國並沒有幾座大學能如此被常青藤四季纏繞著。一座一座紅色的建築被綠色所裝飾。而那些古老的木質的窗,那一個個棕色的斑駁,就那樣被藤蔓遮掩在了某個很深的地方。就像一個個深陷的眼窩,裡面閃動著神秘的目光。 虹想到這些便情不自禁地抬起頭向上看。那個懸掛在三樓山牆上的被掩藏在常青藤下的深邃的窗。她覺得已經看到了什麼。那個那麼熟悉的窗。或者僅僅只是感覺?虹突然地周身一陣潮熱。是孩子在動。緩慢的。但是很快就激烈起來。踢打著。以至於她不得不放慢了腳步。 虹就站在了那扇懸掛在三樓山牆上的窗下。窗下的那個小小的廣場。廣場中央是建築系學生設計的漢白玉噴水池。造型很有古羅馬遺風。這說明建築系學生對模仿的熱衷,以至於忽略了對創造性的追求。這也是他們這所大學目前所存在的最大問題,也就是虹的導師西江為什麼退出了學校的學術委員會。虹覺得她已經看到了,那雙從三樓的窗裡望出來的深邃的眼睛。那雙眼睛或者期盼或者冷漠。但西江肯定並不知道虹今天一天的安排。 虹在彼爾對面坐下後突然有了種莫名的惆悵。她覺得儘管這裡很好,但是,她為什麼就一直沒有和西江單獨來過這裡?為什麼他們就不曾單獨享受過「日落咖啡」的情調呢?很多次她在此碰到西江和青岡。為什麼青岡就可以如此傲慢地和西江單獨坐在這裡?虹知道其實他們兩個都不快樂。他們即或坐在一起也是貌合神離。他們這樣其實只是做做樣子給別人看的。當然虹偶爾也會看到青岡一個人呆坐這裡。只是一杯咖啡。然後就是長久地看著窗外。青岡也好像在期冀著什麼。一個男人?但絕不是西江。青岡已經擁有了西江。所以不再需要甚至不愛了。但也不許被別人搶走!一個霸道的女人。 虹看著彼爾為她點好的早餐和咖啡。她不得不對彼爾莞爾一笑,因為她一直弄不懂,彼爾為什麼要對她那麼好?她又想起是青岡把這個高大的男人稱做彼爾的。這樣叫得多了,人們也就不再記得彼爾的真實姓名,甚至虹自己。青岡堅持認為彼爾像《戰爭與和平》中的那個娜達莎的丈夫彼爾。那個丈夫彼爾只是好。一個好人。好的男人。但是娜達莎真正愛的那個男人不是彼爾而是安德烈。彼爾儘管好但卻永遠不是一個能讓女人真正愛上的男人。所以虹知道她不管怎樣和彼爾友愛相處,她都不是生活在愛情中。 虹真的不知道彼爾為什麼要接受她。他們的第一次見面也是在這裡在「日落咖啡」。彼爾說他之所以喜歡來這裡,完全是因為「日落咖啡」坐落在大學城,所以這裡擁有「教養」的氛圍。彼爾沒有說他所以常來,其實僅僅是因為他想看到那個窗後的令他迷戀的女人。那時候彼爾當然不知道法國的那個年輕的雅安是怎樣走進杜拉斯生活的。雅安。一個 可以做杜拉斯兒子的年輕男人。那種典型的法國男人。幾近猥瑣的。僅僅是為了迷戀。對於杜拉斯文字的迷戀。但是彼爾何至如此?他既沒有雅安那樣的對文學的迷戀,又沒有雅安那樣的柔情似水。杜拉斯說,她和雅安一直通信,整整兩年。兩年中他們未曾謀面但卻早已心心相印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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