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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抹金黃


  很小的時候,我就有了一種對自己的要求,那就是努力成為自己所在的那個群體中最好的。我不知道這是不是就是一種奮鬥的意識,但我始終為此盡心竭力,可能是為了能夠永不放棄自己。

  我一直不懈地追逐著自己的這個生命的理想,但很多的時間,我卻並不企求機遇。我一直篤信機遇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是不能被自己事先設定的一種近乎命運一般的東西。所以,你怎麼可以把你的成功寄託在一個虛無飄渺的支撐中呢?所以,奮鬥才是第一性的,是屬￿自己同時也是自己能夠掌握支配的一種個人的行為。因為,有時候你並沒有那麼幸運,沒有機遇惠顧於你,難道你正在做的事情就沒有意義了嗎?或者有時候,機遇與你擦肩而過,難道你就不再努力,任憑命運的裹挾而得過且過嗎?其實在某種意義上,奮鬥和機遇沒有太大的關聯。不是每個奮鬥都一定能夠獲得機遇並牢牢抓住它的。其實奮鬥所體現出來的真正的意義,只是一個人的生命的質量。當你的奮鬥使你的生命變得美麗而充實,無論機遇離你遠近,你都會是一個有價值的人,一個不會倒下的人。因為,你有著生命理想的支撐。

  當然,你還應當為自己選擇一個最適合你的職業。這首先取決於你對自己的性格、氣質以及智性、能力的準確判斷和定位。記得我是在三十歲以後才最終選擇了以寫作為生。是經歷了很多的挫折與成功,我才最終認識到,寫作才是我能做也可能會做得好的事情。當我把寂寞的寫作當做了一種生存的方式,那些機會和幸運也才在我的努力中紛至遝來。

  但有了機遇,有時候可能又並不是一件好事,尤其是對於寫作者。譬如出版社和報刊雜誌的稿約不斷,譬如熱心讀者的期待與關切,都會使人緊張沉重,或者莫名其妙地浮躁粗疏,甚至使人難耐這個職業本就需要的沉靜,而進入某種熱鬧喧囂的人生。所以機遇是幸運,卻也往往暗藏著傷害。所以在機遇面前,我常常提醒著自己的,就是該怎樣努力守住自己的那一片寧靜的精神家園。

  當太陽落山之時,凡·高在追尋最後一抹金黃。這是我很多年來一直非常喜歡的一種意象。凡·高是偉大的藝術家,然而他生前卻一文不名窮困潦倒,無緣與成功相遇,只將生命沉浸於始終不懈的藝術追求中。生命多長,他的奮鬥就多長。而倘若沒有後人為他的作品奔波弘揚,那一幅幅熱烈的畫作也許至今仍被湮沒在已被不經意掀過的歷史冊頁中。那麼,難道凡·高就不是那個不朽的藝術家了嗎?凡·高的故事不是別的,而是一曲生命的奮鬥的禮贊。直到太陽落山之時,他依舊在奮力追求著那最後一抹金黃。我想,那才是人類生命的真正標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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