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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七


  你不必知道。不過還要通知你一聲,他們還提出一個附加的條件,那就是必須連你一道轉讓。我同意了。從明天起你和你的大廳就可以到蕭小陽的公司去領工資了。楊,你看,他們就是這樣吞併了「四季」最光彩的一部分。儘管我很傷心。

  楊愣愣地看罩。楊說,你究竟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據我所知,你的新老闆可能是萍萍。她說過她特別欣賞你的才幹,她發誓要把你挖走,她給你的工資和職務都比在我這裡要高很多。他們就這樣連你也買走了。

  這你就更渾了。我勸過你一千遍了,幹嗎要和這些蕭家的人攪在一起?還嫌他們坑得你不夠嗎?

  楊你說這些有什麼用?沒有蕭家的人,也就沒有「四季」。這是歷史,你懂嗎?

  我當然不懂也不想懂。既然你想被蕭家的人支配,那麼再見吧。

  楊——

  楊站起來朝外走。楊想不到覃的叫聲中竟是充滿了絕望的。

  覃說,楊,今晚我想請你吃一頓飯,也許是最後的晚餐了。我來請客,為你送行。

  你真的已經決定了?

  楊我們不再說這個話題了,行嗎?我們今晚輕輕鬆松地在一起,就我們兩個人。

  覃說著便開始穿衣服,然後她挽住了楊的胳膊。朝外地,覃說,我也許根本就不是辦公司的材料。不是什麼人都能經商的,我以前把這些看得太簡單了。很難。也許最後我會連這個十六層這間玻璃房子都要告別,比同你告別更輕易。然後我回家,安安靜靜做我自己喜歡做的事,同年邁的母親在一起。楊你知道,我陪母親的時間太少了。她從小把我養育成人,她是個很了不起的女人……

  覃的話使楊突然感到心酸。他伸出胳膊來摟緊了身邊這個纖細而又要硬撐著的女人。他想,讓一個女人捲進商戰之中,實在是太殘酷了,要覃來受這份公司的苦和罪,實在是世道的不公。

  楊陪著覃,但他沒再說什麼。

  他們確實吃了一頓很浪漫的也算是告別的晚餐。

  覃喝了很多酒。她說她的意識已開始模糊,但有一點她也清楚,她捨不得楊就這樣被別人的女人挖走。覃哭了,她說她的犧牲很大,她放棄展廳和楊,就是為了換取「四季」的苟延殘喘。她問楊,她的想法是不是太悲觀了?

  然後,他們一道回了楊的公寓。他們做愛。最後,覃掙扎著起來。她對床上的楊說,各自開始新的生活,好嗎?

  我可以不到蕭小陽的公司裡去。

  不,你要去。我已經答應他們了,你和你的大廳是一體,去吧!別再猶豫,就算是為了我,為了「四季」。

  好吧,我去,但這並不意味著我們就必須是仇人,我們依然可做朋友。

  不,楊你還是沒懂我的意思。是我需要你們離開。是「四季」需要你們離開。你能懂嗎?「四季」在毀滅之前要做最後的掙扎,要尋求真正有實力的人來幫助我,你懂嗎?

  怎麼尋求?你用什麼?

  這是不言而喻的。所以,楊我懇求你能理解我。

  好了你不要說了。楊從床上走下來,他穿著衣服說,我懂了,你走吧。我們的故事完了。你不願過平靜穩定的生活,不願做個女人。你的奢望都太多了。

  你這是什麼意思?覃問。

  沒什麼意思,就是說,人對人都不可以有太高的期望值,否則受罪的只能是他自己。

  是嗎?也許你說得確實有道理。楊,願你在新的公司能繼續發展。真的,萍萍很器重你,而且。從本質上說,萍萍這個女孩並不壞,她只是需要有好人去塑造她。

  我送你。

  不。你讓我自己離開。這樣的感覺才會好一些。你看我是不是走路搖晃?離開這個溫馨的小巢……

  覃的聲音消失了。

  她獨自離開楊的房間。

  儘管她很心疼,但她還是想不到同楊的告別竟是如此輕易。

  覃並沒有回家。

  而是回到了她的玻璃房子裡。她想獨自呆著。她走上十六層的「四季」時,不知道為什麼心裡竟無限酸楚和感傷。好像她忍痛割捨的不僅僅是展廳和楊,而是整個「四季」似的。她突生一種最終要告老還鄉的悲涼感。她坐在蕭弘為她選擇的高靠背的轉椅上。她體會著,但無論如何沒有那種要重振雄風的感覺。她很洩氣。一籌不展。她想了很久,然後終於不決心拿起了電話。

  覃迅速撥了那個曾經非常熟悉的電話號碼。是通往瑟堡蕭弘的辦公室。一種獨特的但卻久違的響鈴聲。

  響了很久。

  電話竟沒有人接。

  怎麼會?已經很晚,蕭弘他去了哪兒?覃覺得她幾乎是第一次為找不到蕭弘而氣惱和沮喪。在她的印象中,弘一直是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

  覃等著。

  覃第二次掛通電話已經是十一點半。

  覃想如果十二點時再找不到蕭弘,她就自己回家。結果是,十二點時她再度把電話撥到瑟堡,弘依然不在他的房間。

  覃真正地憤怒了。她為弘不在、為不知道弘究竟在哪兒而氣憤異常。她摔了電話機。她開始穿外衣。她就要出門了,可她還是回到了電話機前,她認為她是極其無聊地再度撥叫了弘。而這一次,她本不抱希望的時候,卻居然聽到了蕭弘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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