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趙玫 > 朗園 | 上頁 下頁
三十八


  不。

  她,只剩下一條路了,我還有些哥們兒,我想幾天之內湊足幾十萬是不成什麼問題的,只要你發個話。

  先留著你的哥們兒吧。公司裡至少還能有幾十萬資金打發掉那個混蛋。楊你走吧,回來的展廳去。我有辦法。最終我要讓「四季」全成為我們自己的。我要加緊盈利,然後連小S·森的股份也一股一股地買下來,把他們全擠走。

  覃你這樣惡狠狠他講話,我就放心了。我發現你這會兒才像個真正的企業家。

  說完,楊微笑離去。

  覃想來想去還是去了瑟堡蕭弘的辦公室。他不顧嬌媚的女秘書的擋駕,徑直闖到蕭弘辦公室的辦公桌前。她微笑著,然後一屁股坐在蕭弘對面的椅子上。她開始掏煙。她一邊掏煙一邊說,我來向你彙報,你的一片情意一份愛心一番心血終於就要大功告成了。「四季」垮了你是不是很開心?

  蕭弘想不到覃會來,更想不到覃竟是這樣一副樣子。很久以來,覃的越來越冷淡已經很令蕭弘氣憤。他很惱怒,但卻又沒有任何權力要求覃,蕭弘只能咬碎了牙往肚子裡咽。其實如果不是因為覃,他又怎麼會放嵇林靜到一個那麼遙遠的國度中去呢?而現在覃竟然也疏遠他,在他為她開創的事業中找到了新的夥伴之後。他恨那個把覃帶到床上去的男人,但是他並不恨覃。他永遠欠著覃的。是他在與覃的相愛中抽身而去追求那個年輕美麗的嵇林靜時,把覃孤零零地丟在了一邊。覃非常平靜地收回了自己的心,她的苦是只有她自己才知道的。而蕭弘卻把此歸結為覃並不愛他,並且把此解釋為他應當離開覃。他不是喜新厭舊,而是他和覃之間並沒有愛情。他這樣解脫了自己。

  後來,很快他就心安理得地和嵇林靜結婚了,搬出了朗園。直到他搬出朗園,不能每天見到覃了,他才覺出他是怎樣地不能離開覃。沉浸在新婚的歡樂與幸福中,卻總有一種失去什麼的情緒困擾著他。他總是想到覃。滿懷著歉疚。他的心從此竟不會再平靜,他總是找機會自己或是帶上嵇林靜回朗園來。他總是希望在推開樓門的時候能看見覃,哪怕是她的背影,是她憂怨的目光。但是他從此很少看見覃,也不便當著嵇林靜到樓下去找覃。他難受極了,甚至失眠。而這一切,很快就被善解人意的嵇林靜發現了。她並且知道,問題並不在覃,而在自己的丈夫。嵇林靜遠涉重洋,潸然而去,她可能想開始一種新生活,這生活可能有蕭私,也可能沒有他。由此而造成的現狀是,兩個弘所喜愛的女人都無奈地棄他而去。他呢,則為了某種升遷的可能而苦苦地掙扎著。

  蕭弘活得很痛苦,也可能雖活著很累很艱辛很悵然但也很完美,很春風得意。一些外人是這樣看待他的。他們認為他坐在瑟堡總經理的位置上簡直是無限風光。但,蕭弘知道那無限風光是怎麼回事。覃就在眼前,他伸手即可觸到。但是他卻不能,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覃被別人籠罩。

  覃就那樣滿臉怒氣地坐在蕭弘的對面。這是蕭弘不熟悉的形象,覃像是變了一個人。她掏出來一盒綠色包裝的香煙,抽出來一支深咖啡色的長而細的摩爾,點上,便開始在蕭弘的對面吞雲吐霧。那煙霧慢慢地飄在蕭弘的臉上。沒有感覺只是嗆人。覃說,你的兄弟算計了我。他和小S·森簽了組建新公司的合同,你知道嗎?

  這個混蛋,他怎麼能這麼幹?

  就是說你不知道?那麼你知道是誰在這中間牽的線搭的橋嗎?你親愛的妹妹蕭萍萍。他們內外勾結來毀我的「四季」,我的事業,哦,準確說是你給我的事業。你我的「四季」已危在旦夕。你妹妹已提出辭職,而蕭小陽則決意撤出我為你爭取到的那一份,「四季」的資產,他要組建他自己的公司。你覺得怎麼樣?夠刺激吧?你打算怎麼評價這種事?

  確實,我不大清楚這事,他們……

  或者你認為這種背信棄義根本就不算什麼,商業競爭嘛。你當然也不會出面干涉,是嗎?

  覃你知道,當時籌建「四季」,我動用的確實是小陽的資金。我不能拿國家的資金為你開公司,但我的心意……

  我當然懂。覃說,我充分理解你。當時你剛剛把嵇林靜送走,感到很空虛,所以你非要找點事情來做。你選中了我,或者你認為你欠我的,想還我點什麼,這些我也能理解。但是為了感激你,我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你。我容忍了你用的是那個無賴蕭小陽的資金,我容忍了你繼續留在「四季」的董事會中,我甚至容忍了你把副董事長的位置讓給了你弟弟,可到頭來怎麼樣呢?弘我要你看清楚,我被你們蕭家的人耍了。現在你還要我說什麼?從此以後,我將不再顧忌任何人的面子和情分了,特別是你,蕭弘,你為什麼總是讓我敗得那麼慘?

  不是還有小S·森嗎?

  是的,是還有小S·森,虧你想得出。覃在蕭弘辦公桌上的煙缸裡,狠狠地按滅了那根摩爾的煙屁股。她站起來,扭轉身就朝外走。

  覃,覃你別走,坐下來,我們談談或者還可以再找到些挽救的辦法。

  算了吧,我自己會找出對付你們這家人的辦法的。蕭弘你太讓我失望了。

  萍萍泡在白色的浴缸裡。她美麗而修長的身體被香皂泡遮蓋了。這是在瑟堡豪華套間的浴缸裡。這裡有一種非常奇妙的幽雅的香氣彌漫著。萍萍懶散地躺在水和泡沫中。她常常被漂浮起來,於是便隱隱地看到自己的兩條長腿和高聳的乳房。

  萍萍不知道她為什麼就接受了這一切。沒有愛。萍萍覺得她至今還沒有經歷過所謂真正的愛情,但是,她卻已擁有了作為一個女人的全部經驗。她知道該怎樣示愛和做愛,令人十分揪心的一種矯揉造作,萍萍都已有過體驗。萍萍想,也許走進瑟堡的這一切都是故意做給蕭小陽看的,自己可能想氣死他。她要讓他看到,她是怎樣親呢地挽著小S·森的臂膀每天如入無人之境的地出入瑟堡的豪華套間;她要讓他知道,她是怎樣地被有錢人供養著,用最高級的化妝品,吃最昂貴的食品,穿最豪華的時裝。她要讓他難受,又要使他難堪,總之要讓蕭小陽經歷一種令人屈辱而又傷心的苦痛。

  萍萍接了這一切。從第一個晚上,小S·森打開門,請她進去,又請她喝酒的那一刻開始,她就接受了這一切。她知道那其實不過是一種社會地位。妾這個字的意義在萍萍看來很好玩兒。做一個妾或者是一個富商的情人,這似乎不該是蕭東方這種人家的子弟該做的事。但是萍萍做了。萍萍在做著的時候想,她偏要做,她就要做。

  但是,萍萍至今對小S·森這個人毫無印象。她無論怎樣的黑色的頭發藍眼睛,也無論萍萍怎樣地每天同他在一起,甚至上床睡覺,她覺得如果走在大街上,還是無法認出他。而唯有她走進這個套間,唯有看見這個套間裡的男人,她才能認出這就是那個同于其他千千萬萬男人的男人,她是被這個男人供養的,僅此而已。

  萍萍坐在小S·森的對面,坦率地問他,你要什麼呢?你太太會允許你嗎?我倒是無所謂。覃是我的女老闆,蕭弘、蕭小陽是我哥哥。他們又都是你的合作夥伴。就這麼簡單。我爸已處於彌留之際,而我媽根本管不了我。我是自由的,任憑這個世界選擇。

  然後就在那令人尷尬的時刻裡,小S·森從抽屜裡一古腦地拿出了金戒指、金項鍊,還有在瑟堡的免稅商店購買的各種香水擺在萍萍面前,而他卻什麼也不說。

  萍萍這才意識到,原來在小S·森那裡,他們之間的一切也是相當簡單的。無非是用金錢來交換肉體,沒有比這更簡單的了。當萍萍徹底明白了這一切之後,她突然說她要到蕭小陽那裡去一下。有些家裡的事。

  為什麼不從這裡打個電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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